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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禁忌马小山王川最新章节列表

烈日焱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朱福顺继续道。“这一大早上的,就想着吃午饭。不要光想着吃饭嘛!要多寻思寻思,怎么把自己家的地种好嘞!整个上西村儿,就你家的地最荒。”刘虎子被他噎的脖子一梗,再不敢胡乱搭话。朱福顺掐准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一圈一圈的转动。唢呐队吹打的更加卖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盼着,只待吉时一到,便可以将我处决。只见朱福顺的右手高高举起,他用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高呼。“十,九,八,七……三,二,一!吉时已到,将这杀人犯浸猪笼,沉江。”随着朱福顺的一声令下,村民们欢呼雀跃,摩拳擦掌。那两个壮汉再次把我担上肩膀,朝着浑水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只消几步的路程,他们便把我担到了江边。我紧闭着双眼,期待着这一世,彻底的结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霎时间,...

主角:马小山王川   更新:2024-11-17 08: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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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小山王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茅山禁忌马小山王川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朱福顺继续道。“这一大早上的,就想着吃午饭。不要光想着吃饭嘛!要多寻思寻思,怎么把自己家的地种好嘞!整个上西村儿,就你家的地最荒。”刘虎子被他噎的脖子一梗,再不敢胡乱搭话。朱福顺掐准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一圈一圈的转动。唢呐队吹打的更加卖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盼着,只待吉时一到,便可以将我处决。只见朱福顺的右手高高举起,他用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高呼。“十,九,八,七……三,二,一!吉时已到,将这杀人犯浸猪笼,沉江。”随着朱福顺的一声令下,村民们欢呼雀跃,摩拳擦掌。那两个壮汉再次把我担上肩膀,朝着浑水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只消几步的路程,他们便把我担到了江边。我紧闭着双眼,期待着这一世,彻底的结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霎时间,...

《茅山禁忌马小山王川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朱福顺继续道。

“这一大早上的,就想着吃午饭。

不要光想着吃饭嘛!

要多寻思寻思,怎么把自己家的地种好嘞!

整个上西村儿,就你家的地最荒。”

刘虎子被他噎的脖子一梗,再不敢胡乱搭话。

朱福顺掐准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一圈一圈的转动。

唢呐队吹打的更加卖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期盼着,只待吉时一到,便可以将我处决。

只见朱福顺的右手高高举起,他用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高呼。

“十,九,八,七……三,二,一!

吉时已到,将这杀人犯浸猪笼,沉江。”

随着朱福顺的一声令下,村民们欢呼雀跃,摩拳擦掌。

那两个壮汉再次把我担上肩膀,朝着浑水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只消几步的路程,他们便把我担到了江边。

我紧闭着双眼,期待着这一世,彻底的结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霎时间,浑水江畔刮起了诡异的狂风。

浑水江的江水呼啸的翻滚着,一个接着一个猛烈的巨浪向江畔袭来。

那巨浪乌黑浑浊,来势汹汹,仿若一条迅猛的黑龙,想要将畔上所有的村民全部吞噬了一般。

原本澄澈,淡蓝的天空,倾刻之间便被团团的乌云全部掩盖住。

天色瞬间变得黑压压,狂风从地面渗出,向上空袭卷,连带起漫天的沙石。

上西村的村民们被这狂风吹的脚步不稳,纷纷用衣袖捂住头脸。

黑云压城,乱沙拍岸。

天现异象,吾实乃冤。

莫不是老天爷显灵?

我的心中划过一瞬妄想。

担着我的那两个壮汉子也脚步不稳,他们被这狂风吹的连连后退,肩上的扁担也掉落在了地上。

我蜷缩在猪笼里,又被狠狠的摔了一下。

天色越压越暗,已然见不得半点光亮。

此时明明是白天,那皎洁的太阳被乌云团团围住,再也散发不出片刻的光芒。

“难不成是天狗食日?”

村民中有人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句,搞得大家畏畏缩缩,人心慌慌。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深山东头劈下,这闪电照亮了所有村民的半张脸。

在这一亮一灭之间,我竟诧异地发现,所有上西村的老百姓,他们的面孔竟是那样的狰狞。

冠冕堂皇,人模狗样的朱福顺。

卑鄙丑陋,口无遮拦的王胜,马三伯和二槐娘。

还有那么一群愚昧无知,不辨是非的蠢人们。

这群人表情惊恐而狰狞,就如同阎王殿里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鬼众。

这群人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冤枉我,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元凶。

在那群山之巅,‘轰隆隆’的炸响几个迅雷。

黄豆大的雨点儿,和指甲盖儿状的灰色冰雹从上空狠狠地砸落。

一道呼啸,呜咽的旋风从上西村的尽头向浑水江畔袭来。

就在村民们纷纷恐慌之际,那道旋风将我团团包围。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我被这道旋风吹上天际……待一切风平浪静,我蓦然的睁开双眼。

此时,我竟然平平整整的躺在了义庄的大堂里面。

……我歪着脑袋,看着周遭的环境。

这义庄我是多么熟悉啊!

四四方方,荒草杂生的庭院,断壁残垣的落魄木门,身侧是二十八口整齐排列的实木棺材。

义庄大堂的正中央,摆着那张黄桌香案,上面供着四个巴掌大小泥塑金刚。

泥塑金刚前头的香炉里,仍旧插着三支高低不平的柏壳香。

突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左腿一阵剧痛。

低下头,往左腿处看去。

马小山穿着一身玄黄色的道袍,满头热汗,正在处理我腿部的伤势。

他一边看着我残破的身躯,一边摇头叹气。

“唉!

这儿左腿算是废了。

愚昧的人啊!

活生生把一个好孩子折磨成了这副德行。”

我哆哆嗦嗦的张着嘴唇,有气无力的唤他。

“老马,是你救了我?”

马小山仰起头,看着我虚弱的面庞。

“醒了?

醒了好,我帮你收拾点东西,赶紧逃吧。”

我无奈的摇摇头,泪水顺着眼角不争气的落下,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不,我不逃了!

让他们杀了我吧。”

我将头一歪,眼神里满是绝望。

“老马,我爹死了,娘也死了。

我全家人都死了,我也不愿再苟活在这世上。”

马小山皱着眉头,斜撇了我一眼,狠狠的斥责我。

“你以为死了就是有能耐?

我告诉你,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儿。

死了以后呢?

你要生生世世都背负着杀父弑母的骂名吗?”

马小山越说越气,可手上仍旧不停止的,在给我身上的各个伤口涂药。

他悉心的劝导我。

“小子!

想想你惨死的爹娘和奶奶。

你难道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他们的真凶?

你难道不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将你全家灭门?”

马小山一字一句,仿佛是往我的心窝处涂毒。

“你爹娘,你那些死去的家人们。

他们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现在这副厌世的样子,该是多么的伤心!”

我的爹娘早就停止了呼吸,三魂不再,七魄难留,余下的,只有三具残破的尸体。

他们又怎会为我感到伤心?

只不过,我爹一生软弱无能,娘苟延残喘的活在人世,奶奶也向来与人为善。

到底是为什么?

究竟是谁?

竟会如此残忍的屠杀他们。

用那锋利的剁骨钢刀,一刀一刀狠狠的剁在他们的身上。

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

我的心如刀绞,两眼瞪着义庄破损的房梁,‘哇呀’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马小山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我,再次无奈的摇摇头。

“唉!

孩子,听我的话,赶紧逃吧!

逃到深山外,逃到县城里面去。

有朝一日,等你学得一身的本事。

再回到上西村,找出杀害你们全家的凶手。

为你惨死的爹,娘,奶奶报仇。”

我止不住的大声啜泣,肩膀跟着一耸一耸。

鼻涕和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放肆的流淌。

我的口中含糊不清的吵嚷。

“学的一身本事,说的容易,可是我现在已然是个残废。”

我清楚地知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我的躯干上全部都是一些轻微的皮肉伤,只要等待时日加以调养,身上的伤口大致都可以愈合。

可是,我的左腿。

就是当日晚上那猝不及防的一棒。

我都已经听见,我左腿骨头‘咯吱,咯吱’的碎响。

我的左腿再也不能走路,一个身上只余下一口气儿的跛子,我该如何逃走?

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残废又怎么了?”

马小山见我这幅心如死灰的鬼样子,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五弊三缺,你不过只占其一。

你再瞧瞧我呢?”

五弊是指鳏,寡,孤,独,残。

三缺乃是钱,命,权。

年老无妻即为‘鳏’,年弱丧夫即为‘寡’,年幼丧父即为‘孤’,年迈无子即为‘独’,四肢不全即为‘残’。

只见老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鳏,寡,孤,独,残。

我五弊具占。

既没钱,又没权。

周身上下,只余下这贱命一条。

并且……!”

马小山忽然一顿,眼神里略带失意,他并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马小山,他亦不是土生土长的上西村人士。

马小山是在十几年前莫名出现在上西村。

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女。

不过,他随身揣着几百块的毛票票呢!

来到上西村的第一件事,便是买房置地。

马小山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只说自己是个老绝户,天生地养,无亲无故,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过安生日子。


他的目标瞄的是我的左眼,位置却稍稍偏离了半寸。

我被吊在半空一动也不得动,那石头子顺着我的左侧脸颊划过,好险不险,只在我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刮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此时的我,就是那案板上的萝卜白菜。

任由他们随意揉捏,作践。

我无奈的在心中自嘲。

施现啊施现!

你前半生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

竟然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那娃子见自己失了水准,有些不大开心。

“啊呀!

咋就打偏了呢?”

孩子王抢过弹弓,用拇指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哼!

瞧我的,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百发百中。”

只见孩子王手握着弹弓,为了让自己击打的更精准些。

特意又向前走了两步。

这孩子,就站在我娘尸体的脚下。

他胆子也真是大得很。

一双巴掌大的,走路都不稳妥的小脚。

已然踩在了我娘尸体的鞋面上。

孩子王用自己的小虎牙咬着下嘴唇,拿着弹弓的胳膊,举的高高的,既平又直。

他的右手把石头子填上,卯足了力气,将弹弓拉满。

他脸蛋儿上的咬肌都跟着用力,面容凶狠,像极了昨天夜里,无故冤枉我的村民。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心里无惊也无畏。

不就是想让我变成瞎子,呵!

我已然腿瘸身残,浑身上下只余下一口薄气儿。

便是成了瞎子又何妨?

终归,在三日之后,我就会被众人装进猪笼,然后沉入河底。

一个浮肿,惨白的河漂,谁还会在意他有没有眼眶里的眼珠子?

我艰难的从嗓子眼里呼出一口气,喉咙中默默的呜咽着。

“爹,娘!

如果你们黄泉路上有眼看,就让这石子偏离一下位子,直接贯穿我的喉咙眼儿,划断我的大动脉。

娘啊!

现儿想你,现儿求求你,赶紧了断我吧。

我不要在这人世间中活活受罪,我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我冥想之际,孩子王手上的弹弓已然射出。

便在这一瞬之间,祠堂大院内,突然间狂风大作。

好好的晌午,怎么会刮起大风?

这阴风好似乎从地面袭来,从远远的祠堂门口,一浪接着一浪的袭进三殿大堂。

西偏殿里,成百上千个上西村祖辈的灵牌,被这风卷的‘咯咯’作响。

漫天的沙石呼啸着卷起,将我的身躯在空中吹的一荡一荡。

风速十分迅猛,在祠堂院内来回对应流,那呜咽的震荡声,就像是一个冤死鬼凄惨的悲鸣。

孩子王被风吹的颤了三颤,弹弓击出来的石子,也不知被这狂啸卷到了何处。

娘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怔怔的翻着眼白,看着上天。

她的发梢被风卷激的竖在地面上,像海草一般乱舞。

“娘,莫不是你开眼了?”

我在心里暗自寻思。

那几个野娃子,被满院的风沙迷住了双眼。

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幺,个子小小,身上没有二两肉。

只有大脑壳最显眼。

这小幺长得活脱脱像一缕豆芽菜。

豆芽菜身材娇小,体重又轻,走起路来身子都直打绊儿。

祠堂院内霎时间刮起如此大的风沙,豆芽菜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直接被狂风吹出了二米远。

这豆芽菜好巧不巧的,被那猛烈的风沙,直接推到了我爹的尸体身上。

豆芽菜的小屁股骑在我爹的胸前,两条腿往前耷拉着,正好蹬在了我爹的双肩。

他懵懵的抬起头,睁开眼睛。

却发现我爹那黑青,阴沉没有半点血色的尸脸,就在他的正前方,离他还不足一捺的距离。

“啊……!”

一声惨烈的鸣叫,豆芽菜被我爹的尸体吓得哇哇大哭。

其余的几个娃子见了,包括方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孩子王。

这些娃娃们,跳着脚,拔开小腿儿,开始四处逃窜。

豆芽菜最是倒霉,他年纪本就最小,被风吹到了我爹的尸体上,吓得腿脚都软了。

他哭的肩膀一耸一耸,骑在我爹的胸膛上,想要逃跑,又没有力气。

少倾,风渐渐的停住,就连天上的日头也没有中午那般猛烈。

豆芽菜的下肢恢复了知觉,小心翼翼的从我弟的身上爬下来。

然后用衣角抹着一脸的眼泪和鼻涕,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祠堂大院儿。

我看着地上,爹,娘,奶奶的尸体。

心中掠过一丝的欣慰。

我想,一定是他们显灵!

否则,浮躁六月的艳阳天,哪里会忽然刮起这么一场大风。

吹落了石子,吹跑了孩子,就连太阳都能吹到偏斜。

我从牙缝里痴痴的呢喃。

“爹,娘,嫲嫲!

是你们回来了吗?

现儿好疼,你们为什么不在现儿一起去?

让我们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相聚。”

……由于身体重力的原因,拴在我拇指上的两根铁丝越坠越紧。

那细细的铁丝,就好像钢刀的利刃一般。

将我的拇指根部都割破了。

因为我的左腿骨头已折,身体的重心都在往左侧偏垂,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吊着我左手拇指的那根钢丝,已经深深的划破了我的皮肉,嵌进了我的白色的指骨上。

被吊在祠堂门额上的每分每秒,我都仿若身在地狱。

原来这便叫做——生不如死!

不知何时,我身上的痛感越来越轻,我的大脑已经没有了正常思考的反应。

我的身上荡悠悠的,浑身麻木。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这并不是困,更不是劳累过度。

就在我眼前发白的一瞬间,我直接挂在空中昏厥了过去。

待我再次苏醒时,已然到了第二天的深夜,整个祠堂阴冷异常。

借着微弱的月光,祠堂正殿里的泥塑佛祖和十八罗汉,他们被这月光照的狰狞恐怖。

见不得半点佛辉,反而像是地府里的金刚罗刹!

六月的夜晚大概是最舒适的时间了,清风徐来,遍地的凉意,顺着我的衣服缝涌进我的整个身体。

便是身上破皮的伤口处,在这凉意的侵袭之下,也变得酥酥麻麻,好生舒适。

我已经被挂在这祠堂的匾额上整整两天两夜。

爹,娘和奶奶的尸体,也在我的面前,工工整整的摆放了两天两夜。

这深山里面天气最闷,爹,娘,奶奶的尸体已然发臭。

白天时,还有茅房里的绿豆蝇,在他们的尸体周遭不停飞舞。

那苍蝇在我爹的额头上歇歇脚,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到了我娘的脚上打个尖,最后略过奶奶的肚子,直接飞舞到我的喉结上。

这绿豆蝇在我的喉结上爬呀爬,好似想要在我的脖子上安营扎寨一般。

旁人都厌恶绿豆蝇,因为它那黄豆大的身躯,绿油油的晶莹翅膀。

每天在茅房里,在人们的秽物上乱窜。

它们肥凸的大肚楠,两只爆出来的金鱼眼。

还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嗡嗡’叫声。

以前,每到盛夏,我们家院子里晒着的满院马粪干,就会招来成群结伴的绿豆蝇。

这群恼人的小畜生,呼朋唤友,招兄喝弟的在我们家院子里东奔西跑。

娘见了,便总是厌烦的拿着拂尘,左掸掸,右摇摇,想要把它们纷纷赶走。

若是这东西跑进了小厨房里,落在了白面馍馍上,被爹见到了,定是少不了给娘一顿毒打。

于是儿时的我,便异常的憎恨这种茅房里的苍蝇。

我总是拿着一个半圆形的破烂蒲扇,见到这些恶心的东西,就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全部拍扁,打烂,消灭得精光。

现如今,对于上西村的村民们来说,我和娘,何尝不是这恼人的绿豆蝇!


“呃!

对哈,正事儿还没干呢。

得把这王川的尸体给收拾了,要不摊在大殿中间儿,太碍眼。”

我仍坐在破庙门口,直直愣愣。

任由马小山抱着王川的尸体瞎鼓动。

庙门义庄,破井残垣。

晨风呜咽的呼啸而过,掠过柳树梢头,吹得树枝挱挱作响,好似女子凄惨的悲啼。

忽的,义庄门口闪过一个黑影。

有人抻着头,手扶着庙门口石柱的残壁,朝着义庄里头探头探脑。

“咦!

施现,你在嘞!”

一个憨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来的人叫陈小四,是我们上西村村东头陈伯家的傻儿子。

整个上西村的村民,只有这一个脑瓜不大精明的人,能够记住我的名字。

陈小四一脚踏入庙门,灿着满口的参差不齐黄牙,朝着我招手。

“施现,你家里来客了,你娘叫你回家呢!”

我不大相信。

自从当年爹把我赶出家门之后,家里的人便从来没有唤我回去过。

娘有时想我,便趁着爹下地的空档,一个人偷偷地跑来义庄。

娘来的时候都给我带上几个白面馍馍,有时也会偷着给我揣两个煮熟的土鸡蛋。

爹不准任何的人,当着他的面提起我。

自然,也不肯让我踏进家门半步。

我失意的朝着陈小四摆摆手。

“傻子别拿我取乐。

赶紧别处耍去,义庄不干净,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小四急了!

“俺才没骗你。”

他气的直跺脚,脸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

“就是你娘让俺来叫你。

你家里去了个客,是个俊俏的小媳妇儿。

她不说话,就会点头摇头。

你娘问她是不是找你的?

那小媳妇儿重重的点头。”

“小媳妇?”

我心下有些狐疑。

我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未认识什么小媳妇儿。

邻里们瞧不起我,姑娘和大嫂见到我,也从来都是绕着走。

怎么会有人找我?

忽的,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尖尖炸开。

我急忙薅住陈小四的胳膊,急急的问他。

“小四,找我的女人长得什么模样?”

陈小四憨憨一笑,歪着脖子,用他那蒜头似的鼻孔吸着气。

“俊儿!

白白净净,胖胖乎乎。

烧饼大的圆脸,丁点点的小嘴……。”

白嫩,丰满,圆面,樱桃唇。

这样的女人我好似哪里见过?

突然,一个渗人的面孔,像飞箭般掠过我的脑海。

这样的形象,岂不就是那骇人的女鬼——余秀莲!

我失声大呼。

“不好!”

都怪我我抬尸心不诚,失手毁坏了余秀莲的尸体。

她若要找我寻仇,便是要了我的命,我认了。

可是,我不能让这女鬼伤害我娘。

此刻,我的心犹如放在钢板上煎,我连忙转过身,用目光锁定马小山。

马小山,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冲着马小山连连呼救。

“老马,这可咋办!

余秀莲跑到我家里去了。”

马小山正拽着王川的两只胳膊,往大堂角落的棺材旁边拖。

听了我的话,他整个人一僵。

眉头打着结,眼睛半闭不睁。

我看得出,马小山心慌了!

“你赶紧回家去,想办法拖住那个女鬼。

待俺收拾一些工具,随后便赶去支应你。”

让我拖住余秀莲。

她是鬼,我是人,实力悬殊,这该咋办?

管他的呢!

还是先救我娘要紧。

我推开挡在我面前的陈小四,甩开大步,飞奔回家。

好在义庄离我家并不远,也就一千来步的路程。

此刻,我连喘气儿都嫌费功夫,直接憋着一股劲儿,沿路登着泥土,踏着沙石,直冲进村北家门口。

家里的院子空空荡荡。

除了马粪,和粪干散发出来刺鼻的糊臭味儿,根本都没有人影。

我闯进屋子。

娘不在,爹也不在,余秀莲更不在。

只有糊涂的奶奶,挽着裤腿儿,坐在黄泥土炕上,往簸箕里扒芸豆的豆子。

我问奶奶。

“嫲嫲,俺娘嘞?”

奶奶觑么着一双干瘪的眼睛。

“啊……你是谁呀?”

奶奶老糊涂了,她认不得我。

我在她耳畔大声喊。

“我是现儿,俺娘嘞!”

“线,那不是在梭布机旁边。

又要织布……眼睛看不清楚……。”

奶奶耳朵也不灵,只会打岔。

我在屋子里转了三圈儿,越是找不见娘,我的心便越慌。

得,去村儿里寻寻吧!

我前脚刚迈出屋头门口,又连忙退了回去。

该找一件称手的工具,若是寻到了余秀莲,跟她血拼,也该有个锋利的家活事儿。

我跑到灶厨间,找了一把剁骨头的大钢刀。

这刚刀的刀背有小拇指头那么厚,纯实木的刀柄,又结实,刃又快。

我紧紧的攥着钢刀,在上西村儿里来回转悠,从村东头寻到村西头。

有熟识的村民见了我。

“野种,你干嘛嘞?”

以往听见他们叫我野种,我定会怒上三尺,跟他们好好辩白一气。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见过我娘没?

还有我爹?”

“你娘去二槐他们家打酒去啦。

你爹,在地里呢吧!”

二槐家在村中开了间粮油铺,卖白酒,酱油,还有软糯糯的绵白糖。

我抓着钢刀便往二槐家的方向赶,迎面正好撞见我娘。

娘见了我,喜上眉梢。

“现儿,这么快就回来啦!”

娘怀中抱着一个装酒的搪瓷缸子。

“哎呦!

家里来了女子,说认识你呢。

一定是你在义庄里工作的好,有死者家属答谢你吧!

俺儿就是有出息。

你爹若是知道你勤勤恳恳的干活,他一准高兴。”

我哼呲哼呲地喘着粗气,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解释。

我就是个扛尸匠,下九流的行当,哪里会有人感谢我嘞!

我若说,我招惹上了女鬼。

娘知道,一定会担心的吓掉半个魂儿。

娘跟我并肩而行,见着我手持钢刀。

“现儿,你攥着这砍骨刀干嘛?

这笨家什,锋利着嘞!

多危险。”

“没,没啥!”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和娘走回家,房子里仍然只有奶奶一个人。

娘在院子里左晃右晃,有些纳罕。

“我千说万劝,要留那女子在家里吃顿饭。

怎么出门儿打顿酒的功夫,人就没了?”

我抿着嘴巴,垂着眼皮,有些心虚。

“走就走呗!

咱们自己吃。”

娘的脸上有些许遗憾。

“本来还寻思这让你爹高兴高兴,现儿有出息了……都有人登门来感谢。”

忽的,院子里的木栅栏门吱悠悠被人拉开。

现在已是晌午,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爹今天心情挺美,刚一进门,就朝着屋里头喊。

“家里的,我今儿下地捡着个稀罕物。

你过来看看,这是个啥玩意儿?”

我和娘连忙从屋里探出头。

爹见了我,方才还笑得灿烂的一张脸,倾刻之间便阴沉了下来。

他的嗓音高了八度,眼神里满是寒光。

“谁让这个小杂种回来的?

我们施家跟你没有半点瓜葛,你给我滚出去!”

我就知道爹见了我会是如此反应。

我的心揪的生疼,默默垂下头,便要往门外走。

娘伸出胳膊,一把将我揽住。

她恳求着劝我爹。

“当家的,现儿离开家都大半年了!

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到哪里去?”

爹气得闷青了脸。

“你个蠢婆娘,是不是皮子紧了?

信不信老子今天抽死你。”

我黯然的推开娘的手。

“娘,莫拦我,我回义庄去。”

我失落的踏出门坎儿,恍然之间一抬头。

竟然发现,爹的身后,竟然挡了一个黑压压的人影。

我歪着脑袋,向爹身后打量。

是余秀莲!


余秀莲直勾勾的踧在我爹背后,瞳孔涣散,蓬乱的头发盖着半张浮肿的面。

她的爪子又枯又瘦,黑灰色的指甲有半尺多长。

此时,那女鬼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惊悚的邪笑。

“爹,闪开!”

我连忙大呼,好在,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柄剁骨的钢刀。

我振臂挥舞钢刀,朝着爹的背后,朝着那厉鬼余秀莲狠狠剁了过去。

爹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傻了,见我举着钢刀,还以为我要剁他。

只见爹跳着脚,龇着牙。

“啊呀!

你这个孽障。”

却发现我直接滑过他,掠越过他肩膀上的镐头。

照着他的身后劈了过去。

我手持菜刀,不偏不移,准准的斜劈在余秀莲的脑瓜顶。

霎时间,余秀莲“呀……哇……!”

一声凄厉的嚎叫。

顺着她的天门,直迸出一股浓郁的黑烟。

就像烟筒排气儿一般,喷涌出来。

爹被这黑烟呛的猛咳,诧异的回过身,立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娘亦吓的双唇发颤,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咕咕直喘。

那把剁骨刀死死的卡在了余秀莲的颅骨缝里,任凭我费了力气也拔不出来。

余秀莲头顶菜刀,两只爪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抓。

此刻,这厉鬼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黏溺浓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脑瓜顶流下,糊住了她的整张脸。

她的脖颈,她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猝然胀起来暗紫色的经络。

余秀莲脖子诡异的扭动着,嘴巴张的大大,现出了满嘴血红色的獠牙。

“啊呀!

鬼……啊!”

爹吓的身子如同面团儿,一个屁股墩儿,便瘫坐在了地上。

余秀莲目标在我,只见她的双脚像牛皮筋蹬在地面上,纵身飞跃,整个人向我扑过来。

我的手里失了工具,怎能敌得过她?

好在,我反应足够灵敏。

见她向我袭来,我的腿肚子儿像镶了轮捻子。

拔开腿,撒丫子就跑。

我几步奔到院门口,谁知我爹,方才进院儿时,竟顺手用铁丝将栅栏门儿栓上了。

我解了两下,手掌被铁丝勒的生疼。

突然间,从我的后背,传来彻骨的寒意。

我登时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见娘扯着喉咙大叫,声音都在发抖。

“现儿,在你身后哩!”

我猛然转身,那余秀莲正站在我背后半捺远的距离。

她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我的鼻子正对着她的嘴。

一股子又腥又臊的尸臭味儿,瞬间呛进我的鼻腔,直冲我的天灵盖。

余秀莲张着血盆大嘴,照着我的脖子就要开啃。

我伸出双手,卯足全身力气,照着她的两个膀子猛推。

“滚去吧你!”

我脱口而出。

余秀莲被我推的身体后仰,脚后跟儿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眼见着她的身体后倾,后脑勺马上都要挨到地面。

突然间,她竟然凭借自己脚踝的腕力,身躯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的又弹了回来。

好在我身板子瘦弱,薄的只剩肋巴骨,好似个纸片人。

我一个大侧步,从那女鬼和木栅栏之间挤了出来。

然后围着院子,撒丫子继续逃窜。

余秀莲哪肯轻易的放过我,这个娘们儿生前就小肚鸡肠,对自家老爷们儿都是非打即骂。

怪不得王川会活活勒死她,然后将其尸体伪装成上吊自尽。

谁能料到,这娘们竟会尸变,化作厉鬼后也不让这世上的人消停。

我围着自家院子,躲债似的猛跑,跨骨都要甩飞出去。

那娘们儿跟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

从肺腔里还传出来,狼叫似的哀嚎。

我的双腿毕竟是肉做的,跑了几圈下来,便如同灌了铅块儿般,又酸又涩,胀的要命。

我的速度明显减弱,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女鬼伸长的枯指甲,已经戳进到我的脊梁背。

这么一直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总该再做点什么。

说是迟,那是快。

我直接向后仰,平躺在地下。

双脚蹬地,顺着女鬼的裆部直接滑了过去。

余秀莲迅猛的转身,脚掌和地面之间都磨出个火星点子。

我坐在地上,急急的后退。

余秀莲龇着她尖锐的獠牙,一步一步,向我紧紧逼来。

我的双手不停在地面摸索,只可惜我家的院落,穷的连颗老鼠屎都找不到。

只余下那满满一院子的,晒得干憋糊臭的马粪蛋。

我下意识的抓起马粪蛋儿,连指甲都扣进了粪球儿里。

照着那女鬼的面部,重点攻击她的双眼。

我疯狂的甩着胳膊,把那马粪一坨一坨的,向女鬼面门掷去。

余秀莲身体僵硬的就像庙里的泥菩萨,她的关节已经不灵活,每走一步,都能听清楚她骨头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哼哧哼哧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真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倘若今天真的惨死于鬼魂之手,只怕这便是我此生的命。

我的双手扔在机械似的投着马粪。

余秀莲丝毫不惧怕,在污秽倾盆之中,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已然放弃了抵抗。

突然,就在那个女鬼,离我只剩下半米之遥。

余秀莲突然面庞扭曲,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活生生把脑袋强硬的转了180度。

是娘,不知在何时。

娘突然跑到了院子里,捡起地上我父亲掉落的锄头,狠狠地劈进了余秀莲的后颈。

余秀莲身躯的正面对着我,脑袋却旋转到了背后。

一双骇人,只余下眼白,且流着血泪的眼睛。

直勾勾的凝视着我娘。

娘心慌极了,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鼻涕,眼泪吓的淌了一脸。

那女鬼倒着往后走,却正好是往我娘的方向行进。

娘一个裹脚女人,本来走路就不利索,如今被余秀莲紧逼,两只还没有巴掌大的脚丫子,在院子里死命的倒腾。

娘还没跑出两米远,便左脚拌住右脚,摔了一个大大的狗吃屎。

余秀莲转着肩膀,两根胳膊像水井边的摇把一样,逆时针旋转。

她那两双干枯犀利的爪子,直逼着我娘的皮肉便要刺下。

“不要伤害我娘!”

我焦急的大声呼救。

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我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弹起来,拉住卡在那个女鬼脖颈上的镐头把。

长长的镐头木柄,把手上已经被父亲常年汗水磨砺的,圆润且光滑。

我拉住那木柄,像拔河一般。

死命的把余秀莲往后拖。

余秀莲的躯体揉皱的皮影人偶,她的脑袋和胳膊纷纷移位,肢体七零八落的在院子里狂舞。

“爹,赶紧过来帮忙啊!”

我咬着牙关,撕心裂肺的像爹讨救。

此时的爹,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他不知所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围在那个女鬼的四周,摊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道。

“拿条绳子,把这娘们儿拴起来。”

爹得了令,整个人却仍是浑浑噩噩。

“呃!

绳子,绳子。”

娘在地上蹬着腿儿,直起身子。

“苦水井边儿有麻绳。”

娘慌张地跑到院子东边儿的苦水井旁,我们家平日里打水的木水桶上,正有一根儿用麻子搓成,大约小孩儿手腕那般粗细的长绳索。

娘蹲在水桶旁边,神色慌张,一双手像是中风的病人,哆哆嗦嗦,拖泥带水!

我死命的拽着镐头把,想要将那女鬼钳制住。

余秀莲剧烈的晃动自己脖颈,劈在她后脖颈里的镐头,一点一点从皮肉里往外挣开。

“快点儿呀!

这娘们儿就要挣脱出来了……。”

我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死死的握住镐头的一端,拼命的向下用力,和那女鬼反复周旋。


小小的上西村,隐埋在群山之巅,这里百十几户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恪守本分。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活就像那被驴拉着的磨盘,无论怎样旋转,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

不过,偏偏是我娘,一个从县城里逃跑来的,一个俊秀妖媚,却不干不净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宁静。

如此圣洁的村子,竟然闯进来一个窑姐。

那个窑姐还在这里落户扎根,生存产子。

人人都想着看娘的笑话,直到我出生。

窑姐过门九个半月便生下了儿子。

那么这个孩子,无论是何原因,他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野种呀!

像这样肮脏,丑陋,大逆不道的孽障。

自出生起便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我又偏偏因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七年。

一只在破烂蒲扇下,侥幸逃生的绿豆蝇,他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

还是死,像这种人憎,人恨,人恼的恶心牲口,早早晚晚都会有千百个人欲把它踩在脚底下。

蹂躏它,虐待它,折磨它,冤枉他。

人们不会有愧疚,谁会对一头畜生心存愧疚呢?

他们甚至还会破口大骂,骂这头畜生浪费了世界上的空气,碍了他们的眼。

在上西村所有村民的眼中,我就是一只恼人牲口。

或许,我便不该生而为人。

……被吊在在祠堂门额上的日子,我几乎是在心里默数,一秒钟一秒钟的苦苦挨过。

除了第一天下午的几个孩子。

便再也没有人进入过祠堂。

莫不是村民们都已经把我遗忘,呵!

是我想多了。

我被吊上门额第四日的早上,天刚蒙蒙见亮。

我在黑夜里,干巴巴的瞪着双眼。

亲眼看着满天的星辰渐落,空气中弥漫的黑色淡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割晓昼夜的灰蓝。

我的浑身已然没有知觉,陪伴我的是爹,娘,奶奶的尸体,还有我身上的伤口处,细细密布的虫卵。

忽然,我的耳朵里渐渐传来了锣鼓唢呐的敲击声。

这声音越来越响亮,离我越来越近。

有成百上千的脚步声,像士兵出击一样整整齐齐的像祠堂袭来。

管弦曲乐的鸣奏,人声鼎沸的喧嚣。

这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祠堂大门,‘吱呦’被推开的一瞬。

整个上西村的男女老少,人群齐备,前后簇拥着挤进了这小小的祠堂。

村长朱福顺走在最前头,他仍是穿着那一件笔挺的会黑色中山装,下半身是磨到发亮的绒料黑长裤。

他特意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就连指甲缝里的泥子都冲刷的不见踪影。

朱福顺的身后,站着的,是上西村一百多张义愤填膺的脸。

我们上西村里唯有一只唢呐队。

平日里,无论逢年过节,或是烧香祭祀。

亦或者有哪户人家办喜酒,成亲。

再则是有老人喜葬,迁坟下墓。

都是由这只唢呐队负责配乐。

今儿,对上西村来说,是个切切实实的大日子。

所以,这支唢呐队再次派上了用场。

他们有人背着明红色的腰鼓,有人手持着铜黄色的长喇叭,有人拿着盘子大的铜钹,有人攥着马尾巴编成弦儿的二胡。

一路上,唢呐队吹吹打打,声音昂扬,好不热闹。

有几个壮硕的年轻人,手里提着的,是一个三尺长水缸粗系的黄色笼子。

笼子都是用晒干,又反复浸过盐水的竹条编成,这些竹条交叉的编织成网状,材质又结实又有韧劲。

这种笼子,平日里村民们用它装鸡,装鸭,装牲口,装猪。

浸猪笼,说的就是这种材质坚韧的竹笼。

朱福顺走到我爹,娘的尸体面前。

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着身后招招手。

便有三四个壮汉一拥向前。

他们解开了绑在铜柱上的铁链子,又用大剪刀铰断拴着我两根拇指的铁丝。

我从高高的门额上,‘啪叽’摔在了祠堂的门槛前,把地上激起了一片黄烟。

我一身的骨头架子都已经松散,瘫在地面,任由别人将我戳圆捏扁。

村民们驾着我的两只胳膊,像丢包袱一样,把我塞进竹笼之中。

这笼子拢共就只有一米长,我的身量太高,没法直挺挺地塞进其中。

他们就把我的脑袋和双腿折在一处,大头朝下,硬生生的往笼子里面踹。

我身上的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真的好痛,可是我已然没有一丝力气再叫出声来,现在的我,就连正常呼吸都觉得奢侈。

这群人将竹笼的开口处,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

然后在笼子的缝隙里,插上一根长长的木扁担。

有两个壮硕的汉子,将笼子连同我,一起担上了肩。

朱福顺又指挥村民。

“把施老蔫儿一家三口的尸体也抬上,得让他们亲眼见到,咱们怎么处置这个凶手!”

说着,便有人从后面抬来三副担架,他们手捧我爹,娘,奶奶的头和脚。

把这三具尸体放在担架之上。

村民们高举胳膊,兴致昂扬地吆喝着。

“村长万岁!”

“处置野种喽,万岁!”

“浸猪笼,浸猪笼……!”

唢呐队也开始卖力的吹奏起来。

吹的是那曲《十上香》,亦有村民在身后应景的唱和。

“亡人一奠来上香,今日亡者登天界。

空有灵牌纸一张。

烧香敬酒空祭奠,没见亡者亲口尝……。”

声音悲悲切切,好不凄惨。

自古便有人说,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吹不走的魂。

‘唢呐一去愁断肠,哀声悠悠传四方。

问君为何落清泪,得知此曲万人亡。

’这唢呐声,吹的乡亲们既觉得又心酸,又觉得凄凉。

还有几个上个年纪的老邻居,开始抽抽搭搭的用手掌揩起眼泪来。

他们或许是在哭我爹吧!

亦或者是哭我奶奶。

奶奶生前为人和善,是个泼实,干活利落的农村妇。

她人缘还不错哩!

就是这两年糊涂了些。

反正,终归不是在哭我娘,更不会是哭我。

他们一个一个的,抻着脖子期盼着,恨不得我马上就去死。

我被村民们装在笼子里面抬着,沿路走到我们上西村的浑水河边。

老一辈的人说,这条浑水河,是黄河的分支。

是从龙门潼关的河道引流过来的。

所以,这条浑水河的河水,才会常年满是污浊。

众人行到浑水河畔,担着我的两个壮汉把我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浸猪笼的仪式由朱福顺主持。

他是上西村的村长,村里的权威。

他的手腕上还带了一块儿“海鸥牌”的手表嘞!

这块海鸥牌手表,也是朱福顺去县城里开会的时候带回来的。

我们上西村的村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就那小小的圆盘子,三根头发深细的针在里面转圈圈。

据说这小东西,比村头兴建的日晷还要准。

朱福顺撸起中山装的衣袖,把他腕上的那块手表明晃晃的举在日头底下。

村民们见了,都觉得金贵,一个个也都跟着仰着头儿,眼睛瞄着那块表。

朱福顺清了清嗓子,一副打官腔的做派。

“呃!

大家不要着急。

得选一个好时辰,然后按照村规,把这个杀人犯扔进浑水河里去。

时间就定在6点整,现在还差五分钟,大家再等一会儿!”

有人抻着头,在人群中喊道。

“村长,五分钟是多久嘞?

耽不耽误俺们吃午饭咩!”

朱福顺有模有样的回应道。

“刘虎子,又是你嘞,啥都不懂!

五分钟,也就是你拉泡屎的时间嘛。”

村民们听了,除了那个刘虎子以外,纷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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