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回过头:“素仪姐姐,今儿是什么糕点?”
沈青棠笑骂一声:“素仪姐姐别给她,真是个馋鬼!”
素仪一身青衣,手里还拿着几张花样子,笑着将食篮递给杏儿。
“这有什么的,杏儿想吃,我们夫人那儿小厨房多的是。”
沈青棠抿了抿唇,颊上两只梨涡:“可别惯坏了她,白糟践夫人的好物。”
素仪笑了笑,将手中的花样子摊开:“夫人那日瞧着沈娘子裙上的花样精巧,直夸您是个伶俐人儿,今儿便催着奴婢来寻您讨教来了。”
讨花样子事小,有心做给老夫人看是真。
崔清雪作为嫡母,对庶子的通房都关怀备至,传到白鹭堂,老夫人只会夸她贤惠体贴。
而崔媛这个掌家的大少夫人,笞打通房在先,不闻不问在后。
但凡不是个瞎的,都会瞧得出二人之间的高下。
而沈青棠作为赵渊的通房,论亲疏,同崔媛才是一家的,是以她并不爱应承春柳院的人。
否则落在赵渊眼里,可就是胳膊肘朝外拐了。
只是今日素仪都打进屋里来了,她却也不好不敷衍几句。
“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件衣裙的花样子?”
“若还能描述一二,奴婢叫人寻出来给素仪姐姐参详一二。”
沈青棠叫人给素仪上了待客用的绿茶,自己则小口地抿着自己爱喝的红枣蜜水。
“具体的样式倒是不记得,隐约记得好像是细长的花瓣......”
素仪哪里不知道沈青棠的心思,只不过她奉主子的命来,便是做个亲和的样子给白鹭堂和静兰院看的。
只要她人来了,从香雪阁带了东西走,便算是达到目的了。
二人正客客气气地说着话,便听织云禀报道:“娘子,静兰院的梅香姐姐来了。”
素仪低头呷一口茶,笑道:“沈娘子这儿可真招人稀罕。”
“哪里,左不过是大少夫人有吩咐罢了。”沈青棠容色淡淡,吩咐人将梅香请进来。
一瞧见梅香手里的一沓宣纸,素仪便明白了,原来是找代笔来了。
谁不知道静兰院那位一早被老夫人拘着礼佛,又得了吩咐回去抄经。
抄经么,不就是敲打她要静心么?竟也敢把这事交托给旁人来做。
也不知是崔媛没想通,还是自大惯了不把老夫人的吩咐放在眼里。
梅香瞧见素仪也在里头,微微愣了一愣,似乎不大好意思将崔媛的吩咐说出口。
“既然沈娘子这儿还有要事,奴婢便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拜访。”素仪十分识趣得体地站了起来,含笑告退。
沈青棠叫人拿了几副花样子给她:“这些都是奴婢这儿惯用的,素仪姐姐可拿着参详一二。”
“如此,便多谢沈娘子了。”
待素仪走后,梅香才将崔媛的吩咐和盘托出。
沈青棠听完,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轻叹一声做垂泪状:“想来是玉奴不懂事,惹恼了崔姐姐,崔姐姐才罚玉奴抄经思过......”
梅香连忙替崔媛描补道:“沈娘子哪里的话,是大少夫人那儿忙不过来了,才叫沈娘子帮这个忙,您可莫要多想才是......”
沈青棠这才缓了脸色,叫人将东西接下。
“对了,那日的珠钗,奴婢已经命人修补好了......”
“还请梅香姐姐替奴婢送回崔姐姐处......”
梅香自然知道那珠钗本就不是大少夫人喜爱的,只不过因着是侯夫人所赏,才和别的首饰摆在一起。
“既然大少夫人允您带回来,便是赏给您了,一个钗子罢了,不必送回了。”
左右送回去,大少夫人也是会把它丢掉了。
“这可不成,崔姐姐说这是侯夫人赏赐之物,想来珍贵非常......”沈青棠执意将钗子塞到梅香怀里。
杏儿也在一旁帮腔道:“梅香姐姐还是送一趟吧,我们家娘子因弄坏了这钗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好不容易才花了二两银子,叫匠人给修补好的呢......”
二两银子?梅香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钗子全新的也不过八两银子......
沈青棠愿意拿两个月的月例银子修补好这个发钗,便说明她心里是真的在意大少奶奶的——梅香如是想道。
于是她将钗子接下:“奴婢会将沈娘子的心意带到的。”
沈青棠露出感动而又歉疚的神色:“那就多谢梅香姐姐了,也怪奴婢,笨手笨脚的,才害得崔姐姐生气......”
......
梅香心绪复杂地走出了香雪阁,手里捏着那支几乎如新的珠钗。
而观云居中的赵渊同样有些看不明白。
难道那小丫头只是不识物价,但城府并不深?
她只是想尽一切办法将钗子修复如初,好叫崔媛消气?
沈青棠若是知道二人作此想,只怕要捧腹笑上一整晚。
“那日确定没有被那侍卫跟踪?”沈青棠想起赵渊问她修复珠钗所花几何,总是忍不住眼皮微跳。
“自然,那侍卫不过撞见奴婢出去,并未尾随而来,想来是怕大郎君召他。”杏儿略做思索,笃定道。
沈青棠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蓉娘:“那珠钗修补起来需花费多少?”
蓉娘极珊算账和比价,当即道:“这般成色的珠钗,小修五十文、大修不过三百文便可。”
沈青棠的眼皮狠狠一跳,思及那人略带戏谑的眼神,心里隐隐有几分慌乱。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不然何至于那般试探她......
而蓉娘此时说出了一个更令她震惊的事实:“大郎君乃是当朝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
“想来见微知著,对这些市井物价十分了解......”
“不过他并未拆穿娘子,想来也并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青棠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蓉娘觑着她的神色,又说了一遍:“大郎君乃是大理寺少卿......”
沈青棠素白的指尖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洇在黄花梨的桌面上,留下一小圈儿深色的痕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夫婿竟会是坊间传闻的那个......东宫刽子手......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冷白的面容,和那双似看透一切的狭长鹰眸。
完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