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夜睡的很甜。
非常甜。
比小时候吃的蜜饯都甜。
只感觉心柔柔的,温温热热。
吞服了这‘龟息丹’之后,生机涣散,意识全无。
但他却梦见了。
教主大人喂她吃药……
然后,她笨拙的回应,最后吻在了一起。
她只感觉很有力,很温暖。
教主好像很会!
白夜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系在了教主身上,只知道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教主递给她了一只手,带给她了一道光。
她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事迹。
“让开,让孤看看。”
…………
“姑娘你拿着,教主让俺给你的,涂到脸上,不留疤。”
……
“最鄙夷不是死在战斗中的弱者,而是畏战先怯的懦夫。”
“总有一些事,高于其他。”
…………
“今后,你就是孤的女人了。”
…………
“我们面对敌人,不要用眼泪与情绪。”
“要用血。”
………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
过往种种,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着,白夜感觉教主的身影越来越光辉,越来越伟岸。
这就是魔皇!
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所以,在项梵天拿她威胁李皓的时候,她很果断。
神救自救之人。
即使如此,她的做法也有风险。
若是项梵天暴怒之时,对她身体造成损害,真的把她的头砍掉的话,她还是会死。
又或者,没有人认识到‘龟息丹’这种丹药,她被人活埋……
不过,还好,教主见多识广,全知全能。
“醒了?”
李皓突然开口,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能感受到白夜体内,生机缓缓恢复。
“嗯。”白夜声如蚊呐。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醒了。
她刚才…不会又痴女了吧?
看到李皓脸色严肃,没有丝毫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李皓道:“你的脖子上,我已经为你涂上伤药,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奴多谢教主。”
白夜正要起身叩拜,李皓轻轻一伏,道:“不用跪。”
此时,李皓眉头突然一皱,感觉体内的力量如同潮海一般褪去,身体剧痛。
仿佛一身的骨骼全都碎裂成粉一般。
血丹之力…此时终于是褪去。
李皓的神魂,重新生出裂痕。
他吐出一口浊气,咬了咬牙。
算起时间,一枚血丹……差不多是一个时辰的效用。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神魂已经萎靡到了极点,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现在他连思考问题,都感觉头脑滞涩,非常难受。
不能连续服用!
李皓做出判断。
若是一次服用两枚血丹,怕是时间一到,立刻就要归西。
神魂也根本负担不起。
不过,白夜面前,李皓还是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没事就好……孤先退了,你好好休息。”
白夜拱手,恭敬道“谢谢教主大人关心,奴明白。”
李皓离开房门,白夜小心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朵红云。
玄隐宗,浮空岛之上。
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接过也深黑怪鸟传来的圆木小筒。
打开盖子,拿出里面卷曲着的羊皮信件。
深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撼,一丝惊惧。
魔皇……真的无事。
一拳……锤死了新晋天骄项梵天!
林惊羽无比惊惧,来回踱步,心神恍惚。
“社稷学宫误我!”
“废物,真是废物!”
“奸佞,肮脏的无耻之徒!”
“啊啊啊啊,我恨啊!”
他愤恨,想起社稷学宫的保证,就感到一阵焦躁与烦闷!
完了!
真的完了。
雍州四大势力都已经被灭,如今……只剩下他们玄隐宗一棵独苗。
他不是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想要联合三大宗门给予魔教痛击,但魔教的动作,太快了。
五日便踏平了大半个雍州。
两个顶尖的甲级势力,还有一个一人敌一宗的项梵天。
怎么办,现在他独木难支,传信入社稷学宫的求救信号却是如同牛毛入海流,再无回音。
而且,这两天,教内的谣言四起,他与社稷学宫的勾结,已经在全宗内流传。
有人说社稷学宫,已经把它们卖了,甚至本来就是把它们当成炮灰,试探魔皇的工具。
而教主憨厚无脑,与虎谋皮,引狼入室,无良无德,乃是宗门罪人,应该被罢黜!
他知道,这是几位权贵长老,在施展手段,想要扳倒他。
如果他不是宗内唯一武王,此刻怕早就成为宗门罪人,沦为阶下囚。
这几天,已经有不少宗门子弟以‘外出执勤’的名义出宗,整个宗门也都是一片死寂,人心涣散。
就连他,也感到压抑的绝望。
回想起五天前,自己还一腔热血,发誓要为吕仙钦报仇,如今自己一想起来,就觉的可笑。
他就像是一个小丑一般。
眼前,魔教大军如同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便是征服。
打出‘汉秉威信,统率千秋。日月所照,皆为圣土’的名号,朝着玄隐而来。
“报。”
门外传来讯号,一位黑衣扈从走了进来,脸色严峻。
“怎么了,有话直说。”
“禀报宗主,有线人来信。”
“念吧。”
“魔皇新定皇妃……白夜于战役中身亡。”
“那个贱人的后代成了新定皇妃?而且死了?”
“消息是否可靠。”
“可靠。”
林惊羽沉吟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来人,宣凌一辰,凌宇轩,左天,东方武耀于天和殿。”
“另…设宴,取美酒。”
扈从心中一惊,这些人都是教内林惊羽的亲信,林惊羽召集他们,是要商议求存之法吗?
林惊羽紧闭双眼,默默回想他的一生。
从最开始他籍籍无名,他先是设计牵上了当时宗内势头正盛的白氏的线,然后略施小计,抓住到了白氏千金的芳心,后来再次反骨,又与宗主之女有了一腿。
之后,见风使舵,左右逢源,逐渐混上了这宗主之位,成了十二境武王。
当然,这也惹得许多人对他非议,人们都说他一生成就,都是靠骗女人心得来。
林惊羽自然对此讳莫如深。
不过眼前走投无路,却让他横生了一条巧计。
“仙钦…说过,白昊那小畜生神体已废,而且气急攻心,命不久矣。”
“白夜又死无对症,或许真能操作一下,摇身一变,成为魔皇的老丈人!”
“万事皆有风险,说不定还真能借上这东风。”
林惊羽双目雪亮,虽然因为信息不足,风险很大,但是若事成,回报极高。
白夜人死灯灭,这时候,魔皇肯定对其非常思念。
若是自己也表现的非常痛苦……
或许能引起共情。
林惊羽脑海中有了定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踏步走向天和殿。
半个时辰后,天和殿内,已经挤满了人。
月沉山眼睛通红,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爹,娘对我说,她知道错了,请您饶过她。”
林惊羽看向一旁,一身白素犒衣的月灵鱼,眼中情绪难明。
毕竟是老夫老妻了。
那天,他还是没舍得动手。
但…却也略有惩戒,把月灵鱼的一身修为废掉。
月灵鱼此时脸色枯槁,眉间已有深刻的皱纹。
这五天,她无一刻不在挣扎,无一时不在煎熬。
修为被废,生机尽去。
每次看见镜中的自己,她都非常绝望,几乎就要癫狂。
她……变成了一个这么丑陋的老太婆,浑身枯槁的。
他们本来还是风花雪月,极为恩爱,这些年相敬如宾。
唯一一次吵架,还是因为她有种预感,林惊羽似乎与其弟子有苟且。
这是玄隐宗的大事!
不仅让祖宗蒙羞,也让她受辱。
只有那一次,她与林惊羽大吵一架,后来林惊羽妥协,将吕仙钦逐出门外,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却没想到…五天前,这些陈年旧事竟然又一次被拿出来重提。
而且,还直接废了她的修为,把她囚禁于天和殿内。
直到那时,月灵鱼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一直都在伪装。
原来,他对她从来就对自己没有过真正的感情。
他可能因为你背叛别人,就可能再因为别人背叛你。
“林宗主……不知道这次叫我们来,有何事相商?”
“对啊,爹,魔皇势大,您是不是有了主意。”
林惊羽笑容亲切,突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沉山,我骂了你这么多年,说你不争气,说实话,你恨不恨我。”
月沉山吃了一惊,看着林惊羽,脸色惊疑不定。
“实话实说就好…我有什么错,你直接说就好,保证你以后不会再看到类似的错误。”
“还有老凌,老左,东方……”
“大家……都是兄弟,这么多年,我一直端着官腔,对大家也是严厉苛责,趁着这个机会,我给你们道个歉。”
“今天,我们不谈魔皇威胁,我们不论教内事务。”
“餐桌上只说父子情,兄弟情。”
说完,林惊羽开始谈论起过往来,语气夹杂了深厚的情感。
他的眼眶通红,溢满了浑浊的热泪,似乎为过往所做的某些事后悔。
气氛温情起来,林惊羽的情感很丰富,表演欲浓烈,总能戳动人们内心深处的柔软。
渐渐的,所有人都放开了,开始畅谈起陈年旧事,畅谈起各自的家长里短。
月沉山说了一些小时候父亲认认真真教导他修炼宗内武法的经历。
左天说起了他是如何帮林惊羽追到月灵鱼的。
凌宇轩,凌一辰说起了他们是如何合力平定白家叛乱的。
他们论着事,喝着酒。
男人喝了酒,就没有说不出来的话。
场面上,酒肉不断,荤事不断,陈年囧事也不断。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还是小厮的时候,他们胆敢在四角小桌上谈论天下,品长论短。
谁家婆娘热情好客,那方小姐密诏面首。
月灵鱼也跟着吃喝,并没有因为男人们品头论足的荤段子而不满。
她只是沉默着,似有所感,又似没有所感。
酒饱食足,四人均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夜半。
午时刚过。
林惊羽身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皮。
他眼中似有愧疚。
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抱歉。”
“你们的遗憾,我都记着了。”
“有句话叫,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你们……最后再当一次风吧。”
林惊羽起身,呼出一口酒气,而后看向月灵鱼:“灵鱼…不必再装死了。”
月灵鱼枯瘦的身子微微一颤,睁开了已经长出老人癍的眼皮。
她双眼浑浊,看着林惊羽,似乎有话堵住了喉咙。
“对不起。”林惊羽语气不似作伪。
月灵鱼眼中闪过讥嘲,但很快变成绝望。
“呵呵…”
她的话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绝望。
“你今天……不会死。”林惊羽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月灵鱼眸子先是闪过喜色,随后缓缓熄灭。
“也是成为风?”
林惊羽沉默。
“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我不会配合你,死也不会,我会把你打入深渊。”
月灵鱼无比凶狠,似乎发疯了一般。
林惊羽用剑指了指月沉山。
“孩子是无辜的。”
他如是说。
月灵鱼气疯了,胸口不断起伏。
“你好毒,我不知道,你这条毒蛇若是入了天圣教,又会毒死多少人。”
林惊羽道:“你…识相就好。”
“沉山他,我给他找了退路,投名状有你和这几个人就够了。”
“在这之前,你先睡一会吧。”
说完,林惊羽双目如同深渊,月灵鱼立即昏厥了。
林惊羽提起剑,走向了昏厥的四人。
抬起手,剑锋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