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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长公子结局+番外

明月照万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涉间将军的话音还未落下,帐内众将就一片哗然!“什么?头曼集结了五万人马,他这是要干什么?”“头曼部不到十万部众,可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半数,他这是倾巢出动了啊!”“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有人对此非常担心。“他敢?!老子借他头曼两个胆!”苏角将军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对身边同僚的担忧嗤之以鼻,心里默默盘算的却是如果头曼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闹不清楚头曼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王离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涉将军,你继续派人盯着头曼部的动向,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报告!”王离迅速做出决断,既然头曼已经有了动作,那就必须先把他盯紧了。涉间抱拳答话:“请将军放心,末将...

主角:王猛嬴扶苏   更新:2024-11-26 17: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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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猛嬴扶苏的其他类型小说《大秦长公子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明月照万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涉间将军的话音还未落下,帐内众将就一片哗然!“什么?头曼集结了五万人马,他这是要干什么?”“头曼部不到十万部众,可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半数,他这是倾巢出动了啊!”“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有人对此非常担心。“他敢?!老子借他头曼两个胆!”苏角将军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对身边同僚的担忧嗤之以鼻,心里默默盘算的却是如果头曼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闹不清楚头曼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王离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涉将军,你继续派人盯着头曼部的动向,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报告!”王离迅速做出决断,既然头曼已经有了动作,那就必须先把他盯紧了。涉间抱拳答话:“请将军放心,末将...

《大秦长公子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涉间将军的话音还未落下,帐内众将就一片哗然!

“什么?头曼集结了五万人马,他这是要干什么?”

“头曼部不到十万部众,可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半数,他这是倾巢出动了啊!”

“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有人对此非常担心。

“他敢?!老子借他头曼两个胆!”苏角将军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对身边同僚的担忧嗤之以鼻,心里默默盘算的却是如果头曼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

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闹不清楚头曼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王离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涉将军,你继续派人盯着头曼部的动向,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报告!”王离迅速做出决断,既然头曼已经有了动作,那就必须先把他盯紧了。

涉间抱拳答话:“请将军放心,末将在撤军之前已经安排了多路斥候和密探深入头曼部打探消息,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王离将军赞许地点点头,涉间和他都是跟随大将军蒙恬多年的老人了,办事向来稳妥得体,带兵打仗更是一把好手,深得大将军信任,也是王离最可以倚重的副手之一。

头曼部的危险举动让王离不由得想起了出征前夜,长公子对他和其他将领的百般叮嘱,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许跨过六百里的警戒线,为此长公子甚至不惜下达了格杀令。

起初大家还满不在乎,觉得长公子有些太过谨慎了,头曼不过是他们几年前的手下败将,就算他们真的进入漠北头曼部的势力范围,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证明他们都小看了头曼,还没等他们打上门去,对方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现在反而隐隐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

长公子就是长公子,还没开战就已经掐算好了一切,王离不由得心生敬佩,以前他更多的是敬重长公子的身份,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改变自己的看法了。

其实倒也不是嬴扶苏能掐会算,他和蒙恬之所以划定六百里的警戒线,只是因为暂时不想进入头曼部的势力范围,过早的和他们发生冲突。

别人不知道,但来自后世的嬴扶苏对头曼的底细可是一清二楚,虽然史书中有关头曼的记载非常少,但是他能顺利统一匈奴各部,成为匈奴的第一代单于,又岂是泛泛之辈?

再者说秦军的新式骑兵虽然装备精良、战法犀利,但是毕竟还很弱小,拿软柿子练练兵还可以,碰到头曼部这种真正的硬骨头,只怕暂时还啃不动。

暂时放下头曼部不提,王离开始安排明天和旦腾部的作战事宜,算上明天早上赶来支援的一万余步卒,双方的兵力堪堪持平,细算起来,秦军还略占优势。

此外,相比于匈奴军队,秦军的装备更加精良、训练也更加有素,战斗经验更是匈奴人无法比拟的。

这一仗,一众将领怎么算都觉得己方占尽优势,不出意外的话,又将是一场大胜,众人纷纷摩拳擦掌,仿佛旦腾部这几万人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王离非常能够理解大伙的心情,自从灭国大战结束以后,秦军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种规模的大仗了,只等明天天一亮,更高的爵位和更多的土地便唾手可得,怎能让他们不激动呢?

虽然这几天下来,大伙积累的军功已经足够再升一级爵位,但是军功这种东西,又有谁会嫌多呢?

“大战在即,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用我多说什么。还是那句话,让我们为陛下,为大秦,建立万世功业!”

“末将等谨遵将军命令,为陛下,为大秦,建立万世功业!”众将领一同起身应答,所有人都是一脸肃然。

……

次日天还没亮的时候,一匹快马出现在秦军大营的辕门外,负责警戒的士卒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便放行了。

约摸一刻钟之后,王离被自己的侍卫从梦中叫醒,侍卫称涉间将军带着一名斥候紧急求见。

“快请进来!”王离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披上衣服,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怕什么来什么,见到涉间和那名斥候之后,王离得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

头曼部的五万骑兵,距离旦腾部的营地已经不足百里,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与后者汇合。

“头曼怎么会这么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离又问。

斥候说:“启禀将军,昨日我部奉将军的命令撤离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头曼就连夜率军南下了。”

“还有,卑职在赶回大营的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匈奴人的斥候,距离大营最近的一拨,还不到三十里。”

王离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头曼倾巢出动的目标就很清楚了,就是他和他手下这两万骑兵。时间紧迫,王离来不及多想,打发侍卫带着那名斥候下去休息,随后立刻擂鼓聚将。

头曼率军连夜南下,距离旦腾部已经不足百里的消息让一众秦军将领是又气又恼,气的是那个头曼果然是胆大包天,敢从虎口里夺食,恼的是为什么昨天他们没有连夜向旦腾部发起进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想出应对之策,他们眼下面临的是所有预设方案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匈奴人最大的两个部落即将合兵一处,兵力将达到近十万之众,这几乎是匈奴人现有的全部家底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傻子才会选择硬碰硬,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王离就下定了决心,撤兵!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众将领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兵力悬殊太大并不是撤兵的主要原因,再说头曼这不是还没和旦腾部合兵一处嘛,趁这个时间发起突然袭击,说不定就把旦腾部拿下了。

可问题是他们这两万骑兵是长公子甚至陛下的心头肉,前几天又立下了那么多的战功,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旦腾部,反而被头曼的五万大军咬住,导致伤亡惨重,回去之后谁都没办法交代,及时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半个时辰之后,秦军两万大军拔营起寨,悄悄向南撤退,回望身后茫茫的大草原,所有人百感交集,秦军新式骑兵的首战就这样草草收场了,让人不免有些遗憾。

秦人撤军的消息传到头曼那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但是出乎头曼部将领意料的是,首领头曼给他们留下大部分人马收拾旦腾部的残局,他自己则带着五千精兵继续南下。

头曼当然不会自大到想靠这五千人就吃掉秦军几万人,他只是非常好奇,秦军那个所谓的新式骑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能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就灭掉了匈奴几十个大小部落。

更让他甚为担忧的是,那么多被灭的部落,竟然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跑出来,要不是因为各部落间往来频繁,其他部落的人发现了秦军的所作所为,只怕草原上的其他匈奴人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三天之后的午后,头曼带着五千精骑到达黄河北岸,秦军数万人马已经于当天上午尽数渡过黄河,望着河对岸从容撤退的秦军,头曼唏嘘感慨了一番,拨转马头准备返回漠北。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声音:“头曼首领请留步!”

头曼身边的匈奴士兵立刻将他团团围住,警惕地望着四周。片刻之后,一人一骑从岸边的密林中钻了出来,径直向头曼行来。

“站住!”待那人骑马来到头曼面前不足百步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名侍卫厉声喝住了那人。

头曼则不愧是一代枭雄,他面带微笑地制止了侍卫的行为,转而问那人:“你是秦人吧?本首领不得不承认,你的胆子很大。”

说着,头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骑马的年轻秦军,对方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留着两撇秦人标志性的小胡须,脸上似笑非笑,似乎也正在打量他。

“说吧,你是谁?有什么事?如果你的回答让本首领满意的话,我可以答应饶你不死!”头曼决定逗逗面前这个不怕死的秦人。

哪知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在下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头曼首领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大秦长公子嬴扶苏阁下有两句话托我带给您!”

“哦?”一句话就勾起了头曼的极大兴趣,嬴扶苏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闻,最近更是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毕竟匈奴人今日的惨状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说来听听!”头曼催动胯下战马向前走了几步,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年轻秦军微微一笑说:“这第一句话嘛,长公子说现在可是好机会,头曼首领可一定要把握住。”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在头曼的耳中却好似惊雷一般,他的双瞳猛地收缩,如电的目光逼视着对面的年轻秦军,一字一顿地问:“那么,第二句呢?”

年轻秦军望着他骇人的眼神,完全无动于衷,好整以暇地努努嘴说:“请头曼首领先屏退左右!”

头曼身边的侍卫刚想出言呵斥对方,却被自家首领伸手制止:“你们都退下!”

侍卫们还想坚持,头曼回头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们连连后退,众人只见那年轻秦军又对首领说了些什么,首领的脸色先是变得非常难看,然后又哈哈大笑,样子看起来十分古怪。

“那就替我谢谢你家长公子了,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他,有机会的话,我头曼要亲自去上郡拜会他!”

撂下这句狠话,头曼不再理会那年轻秦军,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年轻秦军帮嬴扶苏带的两句话。

这个嬴扶苏,不简单啊!

年轻秦军目送着他们远去,这才拨转马头返回他刚才藏身的密林中。密林里,三架强弩蓄势待发,瞄准的正是刚才头曼所在的位置。

“王霄,你小子可以啊,和头曼谈笑风生啊!”说话的是嬴扶苏的侍卫刘骁,那个单枪匹马会头曼的,则是他的另一个侍卫王霄。

王霄矜持一笑,他才不会告诉刘骁他刚才其实差点吓得尿裤子。本来长公子今天是要亲自来会会头曼的,在一众将领的极力劝阻下才不得不作罢,只好从侍卫中挑选了胆大心细的王霄代替他给头曼传话,不光是台词,就连说话的表情和动作都是长公子提前设计好的,用长公子的话说,他只要按照剧本演一遍就可以了。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长公子命人在岸边的密林里布置了三架强弩,一旦对方动手,立刻瞄准头曼发射,给王霄争取逃命的时间。至于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长公子,没有人知道。

……

战争的阴云终于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次大战的各项情况汇总也先后送到了嬴扶苏的案头。

最先遭受匈奴人攻击的广衍县城损失最为惨重,短短两天的攻防战,军民合计战死三千多人,伤者更是达到近五千,看到这些血淋淋的数字时,嬴扶苏握笔的手都在颤抖,作为一名牺牲在第一场战斗前的老兵,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更不要说这场战争还是由他主动发起的。

让人欣慰的是,广衍防守战的成果远远大于损失,匈奴人在广衍城下丢下上万具尸体,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不仅为骑兵争取了时间,也为黄河南岸的阻击战创造了条件。

接下来是嬴扶苏的侍卫亲军,黄河南岸一战,侍卫亲军损失六成以上,杀伤匈奴数千人,与碰巧赶到北岸的秦军步卒合力拖住了匈奴人渡河的脚步,最终以四面夹击之势迫使匈奴剩下的万余人缴械投降,同样功不可没。

此战收获最丰,功劳最大的当然是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新式骑兵,短短三天时间,两万新式骑兵横扫匈奴大小三十六个部落,歼敌四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缴获的牛羊马匹更是不计其数。

长公子大笔一挥,所有参战人员,有功劳的按秦法论功行赏,赏爵位、赏土地、赏奴仆,有苦劳的长公子也不会落下,按照大概的参战时长分等级赏给钱财、粮食、牛羊或因伤致残的马匹,完好的马匹属于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不在被赏赐之列。

至于战死沙场的军民,除了必要的封赏以外,嬴扶苏已经命人在广衍城外选择山清水秀的地方营建烈士陵园,作为他们的长眠之地,修陵的就是以旦腾为首的匈奴战俘。

对有功人员的赏赐需要报请始皇帝陛下批准,嬴扶苏不敢僭越,他现在考虑的是献捷的问题。

这么大的一场胜利,按照惯例是要派人去咸阳向始皇帝献捷的。


“彩!”

冯劫一番慷慨激昂的的话说完之后,始皇帝不由自主地为之喝彩。

“哈哈,御史大夫这番话说的提气,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的话,那么从此以后,我大秦对匈奴就不需要完全采取守势了!”

听话听音,陛下说“不需要完全采取守势”,那就是说目前该守还得守,丞相李斯急忙站出来捧哏:“臣等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始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丞相李斯一眼,字斟句酌道:“朕的意思,新式骑兵的组建还要再快一些,五万铁骑一定要在半年内成军。”

“至于在北疆沿线建立新长城的事情嘛,传诏扶苏和蒙恬,今冬明春,先派人勘察地形,能不能修,怎么修,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长时间,都要给朕拿出个章程来,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眼下嘛,先把九原、云中、雁门三郡不再处于边境的长城全部停了,然后把这些地方所有的民夫和刑徒,还有修建长城的物资全部调往北疆边境,先在北疆沿线选择有利位置建设驻军的堡垒,这件事情刻不容缓,丞相现在就去拟旨,让扶苏和蒙恬他们从速办理!”

“是,陛下!”

丞相李斯退到一旁去拟旨,始皇帝又加了一句:“还有移民戍边的事情,丞相和各位大人也要抓紧时间拿出个章程来,明日大朝会结束之后,就要开始安排了。”

众人轰然应诺,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始皇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叫住众人。

“对了,李斯,给扶苏的旨意上要再加一句,献捷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跑一趟了,让蒙恬派个副将回来就行,三郡新占之地事务繁剧,让他和蒙恬先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

始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嬴扶苏苦心孤诣布了几个月的局就全部付诸东流,真不知道当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正在一旁静静侍立的赵高心里先是一紧,然后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陛下终究没让嬴扶苏那小子回来。

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的御史大夫冯劫心里却是一紧,昨天他就收到了长公子的来信,所以长公子想亲自回咸阳献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就连刚才劝谏陛下不要再继续修建长城的话也是长公子的来信里交代过的,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冒着触怒陛下的巨大风险提这个事。

长公子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让他无论如何要说服陛下准许他回咸阳献捷,原本冯劫是想等其他人走了之后,找个由头私下里跟陛下说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冯劫有些懊悔,早知道就应该趁着陛下刚才高兴的时候,顺势提出来的。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先想办法安抚好长公子的情绪了。

……

次日的大朝会上,始皇帝让赵高当众宣告了北疆大捷的消息,虽然百官早已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了这一消息,有些好事的甚至已经打探到了很多细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陪着陛下再高兴一回。

“北疆大捷,为我大秦拓土数百里,这是因为大秦列祖列宗对我大秦的护佑,是陛下对我大秦朝野教化的结果,更是前线将士们对陛下和大秦最好的回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秦万年万年万万年!”

虽然丞相这种拍龙屁的话,大家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但是这一次不同以往,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几百年了,大秦朝堂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开疆拓土的消息。

热闹了一番之后,丞相李斯宣布了对有功将士的封赏,主帅蒙恬此前已经因功获封二十级军功爵制的第十九级——关内侯,号“九原侯”。

这次他虽然也立下了大功,却遗憾地没有达到晋升大秦最高等级爵位——彻侯的标准,因此也暂时错过了成为自商君变法以来大秦第八位彻侯的机会。

始皇帝只好在封赏的诏书里对这位爱将好言劝慰了一番,另外又赐给他一些土地作为补偿,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大秦新式骑兵的兵锋正盛,马上又要扩军,蒙恬身为主帅,封彻侯是迟早的事情。

王离、涉间、苏角、邓毅、霍胜……所有在北疆大捷中建功立业的都尉以上秦军将领都出现在了封赏的名单里,每念到一个名字和他们获封的爵位,朝堂里便响起一声整齐的“彩”!

念完有功将士的名单,丞相李斯拿起了最后一份帛书,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皇长子嬴扶苏,自北上监军以来,夙兴夜寐,勤于军事,为我大秦创立铁骑,一战而灭匈奴部落三十又六,北驱匈奴六百里。”

“今朕特为之赐名“破虏”,愿我破虏军将士上下一心,早日彻底击破北方胡虏,保我大秦北疆安宁无虞。”

“为表皇长子嬴扶苏之功绩,除前旨所赐监军职事不变,再授其统管九原、云中、雁门三郡一切政务之权,三郡之内一切大小事宜,皇长子嬴扶苏皆有权先行处置,再报朕知……”

旨意还未宣完,朝堂上已经是一片哗然,新的九原、云中、雁门三郡,其疆域是旧三郡的近两倍,朝廷马上还要在这三郡建设数个大型的军马场,破虏军以后的主要驻扎地区也是这里,三五年之后,破虏军就可以达到十万甚至二十万之众。

两万训练不足三个月的破虏军就打得匈奴人尸横遍野、哭爹喊娘,要是十万精锐铁骑真的成军,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现在,这三郡的一切军政大权都极有可能会慢慢掌握在长公子的手中。

有人暗自揣摩,看来陛下对长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信任,到底是亲儿子啊。

有这种想法的,大多都是一些中低层官员,他们只听到陛下圣旨上说的很热闹,感觉像是给了长公子嬴扶苏很大的权力。

真正了解始皇帝心思的重臣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们深知,对于军权,尤其是破虏军这种战斗力极强的军队,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手给某一个人的。

毫不夸张地说,真的到了紧要关头,没有陛下点头,长公子连破虏军的一个士卒都调不动。

至于赐予长公子统管三郡一切政务的权力,那是陛下要考察长公子处理政务的能力罢了。

换句话说,这不是权力,而是责任和义务。

真正耐人寻味的是这份考察背后的深意。

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还是皇帝的长子,未来最好的出路是什么,那当然是当皇帝啊!

能够想明白这其中关系的不止一个人,中车府令赵高就是其中之一,但他的心情却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陛下啊陛下,你最终还是要选择扶苏那小子吗?如果真让他继承了皇位,那我赵高还能有活路吗?

您这是要彻把我往死路上逼啊!赵高望着丞相李斯手里那份圣旨,恨不得当场夺过来一把火烧掉。

圣意已决,不管谁怎么看,都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大朝会结束之后五天,御史大夫冯劫和上卿蒙毅作为始皇帝陛下的钦差,前往北疆三郡宣旨。

有意思的是,第二个对始皇帝的旨意表现出极度不满的人,正是长公子嬴扶苏。

上郡,蒙恬的中军大帐里,当从咸阳远道而来的御史大夫冯劫宣读完始皇帝陛下的旨意之后,嬴扶苏差点当场拂袖而去,最后还是在冯劫和蒙恬的眼神暗示下才暂时作罢。

“长公子,请接旨!”冯劫伸手扶起长公子,然后双手将圣旨捧到嬴扶苏的面前。

嬴扶苏的心里五味杂陈,望着手里的圣旨,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小算盘再次落空了,嬴政没有答应他回咸阳献捷的请求,而是让他以监军的身份统管九原、云中、雁门三郡的一切政务。

他丝毫没有大权在握的兴奋感,三郡的新占之地加起来就占了近一半,设县、移民、建城、养马、屯田、驻军、练兵……

各种事务纷乱庞杂,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否则就是失职,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这意味着短期之内他再没有可能找到理由去咸阳。

他的心思没人知道,他未来的命运更是无人知晓,他抬头环顾了一下身边,惊奇地发现,除了他以外,原本历史上胡亥篡位之后因惨遭屠戮而为人所熟知的几位秦廷重臣基本上都到齐了。

蒙恬、蒙毅两兄弟,御史大夫冯劫,就差一个右丞相冯去疾和助纣为虐的左丞相李斯了。

至于王离、苏角、涉间等将领,则是在后来的巨鹿之战中被破釜沉舟的项羽一战击败,王离、苏角被杀,涉间自杀……

他用带着怜悯的眼神望向众人,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既然老天爷把这些人送到了自己眼前,凭着他对历史走向的了解,还愁不能改变历史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换上一副笑容说:“御史大夫,上卿一路辛苦了,这次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有劳长公子挂怀,还真让您说着了,臣和蒙上卿这次还真的要叨扰一段时间了。”冯劫见长公子的脸色不再难看,笑眯眯地回道。

“哦?”嬴扶苏心中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再过几天就是此次北疆大捷牺牲军民的公祭大会,到时候还请御史大夫和上卿一起去参加。”

冯劫和蒙毅脸上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后者问道:“敢问公子,何谓公祭大会?”

蒙恬见状给二人解释了一番,二人听完之后不由得赞叹:“这个公祭大会好啊,既能安抚阵亡军民的家属,又能激励活着的军民,还能让后世子孙怀念他们的功绩,实乃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正说话间,侍卫亲军的主将王猛在帐外求见。

“长公子,王夫人到了!”

嬴扶苏愣了一下,先是对帐内众人说了声“稍等,本公子去看看”,接着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王猛一眼,脚下不自觉地向王猛靠近,王猛会意,长公子的失忆症又犯了,于是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很自然地就出了大帐。

身后的御史大夫冯劫见状低声对其他人说:“长公子夫妇还真的是伉俪情深啊,哈哈哈!”

蒙恬、王离他们也都笑了,心说这不是废话吗?长公子对王夫人的疼爱,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出了大帐,王猛压低声音对嬴扶苏解释了一通,原来是嬴扶苏的媳妇儿来了。

这位王夫人名叫王琪,是秦军著名将领王翦的孙女,王贲的侄女,王离的堂妹,也就是说王离实际上是长公子嬴扶苏的大舅子。

“王猛,你去请一下王离将军吧。”嬴扶苏有些头大,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孩儿,家里封侯的就好几个,性格还不一定多么彪悍呢,想了想还是叫上王离一起去,免得到时候尴尬。

片刻之后王离出了中军大帐,三人默默无语,一同前往嬴扶苏的大帐。

一路上,嬴扶苏的心里直打鼓,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见到的女人也不少,可是除了短暂接触过一段时间的春柳、夏荷、秋菊、冬梅四位初中生年纪的小侍女,剩下那些都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情愫。

可是马上要见到的这位,却是他名义上的正妻,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王琪的女人以后还会成为他的皇后,和他相伴一生。

尽管他早就从王猛口中得知自己有几位妻妾,可是王猛不敢议论主母,他也无从了解这些女人的性情,所以真的要见到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距离自己的大帐几十步远的时候,嬴扶苏就远远看到帐外停着几辆马车,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儿正指挥着他的侍卫们往帐内搬东西。

再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帐外的马车旁时,有个侍女看到了嬴扶苏等人,待看清楚之后,小侍女急忙向帐内娇声喊道:“夫人,长公子和三少爷来了!”

然后,就见几个小侍女款款跪倒,匍匐在地,柔声细语地说:“奴婢见过长公子,见过三少爷!”

长公子就是嬴扶苏,三少爷是指王离,他在家里的兄弟中排行第三,这些侍女都是堂妹王琪的贴身丫鬟,从小在王家大院里长大的,对王离并不陌生。


张卫国大声喝止了正在用刑的士兵,那士兵举着鞭子,看看长公子,又看看军法官,一时间手里的鞭子举也不是,落也不是。

“启禀长公子,王将军的鞭刑还未够数!”军法官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向张卫国拱手道,语气虽然很缓和很诚恳,但是态度很坚决。

“你……本公子会数数,这个我自然知道。”骂人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张卫国硬生生咽下去了。

军法官严格执法,无可厚非,至少现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行刑的士兵也只是在执行命令,都是好样的,他又能骂谁呢?

思忖片刻,张卫国看了一眼军法官,径直走到面色苍白的王猛身边,把他搀了起来,再看王猛,背上已经血肉模糊,脸色也因为背上的剧痛而变得惨白,却还不忘向长公子挤出一丝笑容。

“长公子,末将犯了错,按律该罚!”似乎是注意到长公子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王猛解释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张卫国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帮王猛披上衣服,然后面向众人,大声说道:“今天落水的事,是本公子自己不小心,与王将军无关。”

“如果军法官坚持要用刑的话,也该是由本公子受着!”说完当真就作势要脱衣受刑。

话音未落,王猛“噗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长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今天的事是末将护卫不力,末将甘愿受罚!”

向来铁面无私、执法严明的军法官也被长公子这一手给搞蒙圈了,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也没这么操作过啊,咱大秦的律法它就是这么规定的,也不是我要惩罚王将军啊!您何苦为难我呢?

略一思忖之后,军法官准备和长公子硬刚,反正天塌下来有秦法顶着,哪知张卫国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都不要再说了,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后一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是提醒也是警告,免得人多嘴杂,又生事端,说完之后,张卫国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一甩手就回到了马车上,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捋一捋眼下的情况。

众人愣了好半天,军法官才小心翼翼地问王猛:“将军,那您……”那意思分明就是您这顿打可怎么办?

王猛也是一头雾水,长公子以前虽然也不止一次说过秦法过于严酷,但是从来没有干预过正常的执法,今天这是怎么了?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王猛告诉军法官这顿鞭子先记着,等我问明白长公子的意思再说,说完伸手招呼自己的亲兵,亲兵端着一堆瓶瓶罐罐,一溜烟小跑过来给将军的后背上药。

再次回到马车上,张卫国顺手脱掉身上的丝袍铺在面前,然后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丝袍上。

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张卫国从星空迷彩色的枪套里抽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没错,张卫国手里,此刻正握着一把92式5.8mm军用手枪,枪套上还插着三个备用弹匣,加上枪里的弹匣,足足80发子弹。

枪在手,张卫国的底气就更足了,穿越的事可以肯定是真的,王猛后背上那一道道血痕还历历在目,眼下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尽快不露痕迹地取代嬴扶苏,被人发现什么马脚可就不妙了。

其实这完全是张卫国想多了,嬴扶苏贵为秦国长公子,只要他不造始皇帝陛下的反,其他所有行为都一定也必须是合理的,除了陛下,没人有资格对长公子说三道四。

三下五除二,张卫国把手里的枪拆成了零件,撩起丝袍一角,仔细地擦着,这个东西可是他最后保命的神器!

说到保命,张卫国忽然想到,从时间上来推算,嬴扶苏活不了多久了!

按照正常历史的进程,大概一两年之后,始皇帝第五次东巡的时候,死在了沙丘,他的近侍赵高篡改圣旨,威逼利诱丞相李斯与他同流合污,下诏赐死嬴扶苏和蒙恬,扶胡亥那个废物登上了皇位。

胡亥那个废物点心王八蛋在赵高的教唆下,除了吃喝玩乐、荒淫无度之外什么也不会,没几年时间,逼反了陈胜吴广,逼反了项羽刘邦,逼的天下烽烟四起,横扫六国、威名赫赫的大秦帝国很快便轰然倒塌,令无数后人为之扼腕叹息!

张卫国一边擦枪,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既然老天爷让我来到这个时代,成为嬴扶苏,那就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嬴扶苏,你就安心去吧!且看我来替你活一场,不!从此刻起,我就是大秦长公子——嬴扶苏!未来的大秦皇帝陛下!

就在崭新出炉的长公子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准备停当的护卫队伍出发了。

天气依然很热,但是将士们的精气神却很足,长公子为了王将军,宁愿自己受罚的事情让这些心思单纯朴素的士兵们深受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士们愿意遵守严酷的秦法,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秦法,也不是因为他们觉得秦法非常合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受虐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更希望有长公子这样的仁义之君,不要再实行现在这样的律法。

老秦人,已经苦了太久了!

……

日落西山的时候,嬴扶苏一行人赶到了距离上郡治所肤施县不到四十里的一座邮驿,驿丞带领一众僚属在大门口迎接长公子,一番寒暄之后,嬴扶苏在驿丞的指引下,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之中。

“长公子,荒野之地,条件简陋了些,只好委屈您将就一下。”驿丞满脸堆笑,拱手向长公子告罪。

嬴扶苏四下看看,这大概是这处邮驿里最好的房间了,屋内陈设虽然简单,但是打扫的还算干净,他是在雪域高原的边防哨所里待过的人,对住宿环境没有太高的要求,转过身对驿丞点点头:“不错,此处甚好!大人费心了!”

驿丞连连摆手,脸上笑意依然不减:“多谢长公子夸奖!卑职只是个小小的驿丞,当不得大人二字。”

嬴扶苏闻言一愣,打了个哈哈,心说不叫你大人叫什么?难道叫小人吗?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赶了半天的路,他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时候不早了,辛苦你给大家安排一下饭食,吃过饭好早点休息。”嬴扶苏吩咐道。

驿丞领命下去准备了,嬴扶苏又对侍立一旁的王猛说:“王将军,背上的伤好些了吗?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下去歇着吧!”

一句话就让王猛这样的粗豪汉子湿了眼眶,他“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一点小小的皮外伤,不算什么,劳烦长公子挂怀了。长公子您也早点歇息,末将告退!”

王猛离开没多久,驿丞就亲自带人送来了长公子的饭食,几块锅盔,一盘不知名的蔬菜,一盘肉,一碗类似面片的“汤”,最后是一盘果子,一一摆到了一张矮桌上。

嬴扶苏一屁股坐在矮桌旁边,他知道先秦时期的人都是跪坐着用餐的,可是他刚才试了一下,实在是非常别扭,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

坐定之后,他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一旁的驿丞看到长公子这不伦不类的姿势,睁着眼睛装瞎子,长公子和他是云泥之别,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肉是羊肉,像是用清水煮的,调味料只有盐,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菜也差不多,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胜在新鲜翠绿,而且是两千多年以前纯天然无污染的肉蔬。

军人的风格向来雷厉风行,这是已经烙在嬴扶苏骨子里的,只见他一双筷子上下翻飞,很快将桌上的饭食一扫而空,舒服的打起了饱嗝。

一旁伺候的驿丞和两个小厮眼睛都直了,敢情身份这么尊贵的贵人,吃饭的时候也跟打仗似的,还打饱嗝,比我们这些小吏还不讲究。

吃饱喝足,嬴扶苏下意识的就要去收拾碗筷,手刚要接触到空碗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坚守边防哨所的士兵了,不由得一阵神伤,默默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站在庭院中间,嬴扶苏仰头望月,心底泛起无限的惆怅:不知道我亲爱的战友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打赢那群满身牛粪味和咖喱味的王八蛋没有?有没有战友伤亡呢?

家里的亲人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我牺牲的消息吧?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他们会有多难过呢?可爱的小妹每天都盼着我回家,可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年过半百的爸爸妈妈,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朝着家的方向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心里默默地哭诉:爸爸妈妈,儿子不孝,再也没办法在您二老身边尽孝了,您二老千万保重!

小妹,以后一切都要拜托你了,哥哥不在了,你就是大孩子了,要好好学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

张卫国(非笔误,此处他只能是张卫国)越想越难过,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地上,他索性不再强忍,大放悲声,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看在驿丞的眼里,却全然变了意思,多愁善感的驿丞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心里赞叹道:真不愧是咱们大秦的长公子,人都说长公子宽厚仁爱,至纯至孝,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他这是思念始皇帝陛下,在遥拜陛下他老人家呢。

深受感动的驿丞也学着长公子的样子跪下向南方遥拜,心里想的却是等这几天忙完了,要赶紧回家看看家里的父母和妻儿。

谁都没有注意到,暗夜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跪倒在庭院中嚎啕大哭的嬴扶苏,眼神中似乎带着欣慰。

哭了一场之后,嬴扶苏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回头看到身后跪着的驿丞,不禁哑然失笑:“你怎么还在这呢?”

驿丞这才抬起头来,满脸悲切:“长公子思念皇帝陛下,对月恸哭,实乃吾辈楷模,卑职深受感动,这才在此陪着长公子。”

嬴扶苏眉毛一挑,心说这位驿丞还真是个妙人儿啊!当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回长公子,卑职林远!正是此地肤施县人士。”驿丞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肤施县林远。本公子记住你了。林驿丞,你很不错!”嬴扶苏先是夸了林远一句,然后向天上指了指,“天色已晚,林驿丞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卑职告退!”


当看清大车上装的是什么的时候,嬴扶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瞳孔瞬间紧缩,紧接着头皮一阵发麻,一股阴森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远处,两个推车的民夫掀起大车,将车上的尸首倒进深沟里,动作看起来轻车熟路。

衣不蔽体的瘦弱尸首沿着沟边滚落下去,一直滚到沟底,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卑微而苦难的一生,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嬴扶苏握着马缰绳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腾云”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悲伤的情绪,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欢脱,轻轻打着响鼻,缓缓前行。

许久之后,嬴扶苏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他眼睛赤红,双目含泪,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立刻马上就冲进咸阳宫去,乱枪崩了那个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最高统治者。

为一人之功业而致万民流离失所,衣食皆无所依,每日无休止的劳作,一朝毙命于荒野,连个收尸的亲人都没有,更甚者他或许在这世上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悲惨的事情吗?

高高在上,如坐云端,以天下万民之主自称,为所谓煌煌功业而沾沾自喜,驱使百姓,似驭牛马,难道这天下的千万生民在你嬴政眼里真就如牲畜一般,可以随意生杀予夺吗?

诚然,会有为你辩护者称,统一天下,结束数百年之战乱,没有错!修建长城,阻挡外族南下掠夺,没有错!南征北战,拓华夏国土数千里,没有错!建设直道,连接南北交通枢纽,没有错!

没错,任何人都必须承认,你的功业很伟大,前无古人,无比恢宏,所以你觉得天下万民都必须爱你,可是你爱你的子民吗?你在乎你的子民吗?你的功业全都是建立在他们血淋淋的尸骨上,凭什么让冤魂们为你歌功颂德?

不知爱民,你做的哪门子君王?

不恤民力,万民为何不能反你?

不懂节制,耗尽民力又有何用?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干的事情,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几百年来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怎么就不能消停点休养生息呢?

嬴扶苏在心中怒骂着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心中万千种情绪交织,撕裂着他的心,有痛恨,有悲伤,有难过,有愤怒,更有数不清的困惑和疑问。

一枪崩了他确实是痛快了,可自己立刻就会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天下说不定顿时就会大乱,到时候又是烽烟四起,流血漂橹。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嬴扶苏狠狠地掐着虎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盘算着自己能为这些可怜的人做些什么。

长长的骑兵队伍默不作声地行进在山间狭窄的小路上,略显凌乱的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山间树林里不时传来一阵阵鸟鸣声,这大概是民不聊生的时代唯一的美好了吧?

“长公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王猛拍了拍胯下的坐骑,紧走几步赶上了嬴扶苏,看到他苍白泛青的脸色时,王猛顿时吓了一大跳。

王猛的话打断了长公子的思绪,嬴扶苏默默叹息一声,忍不住问他:“王将军,你以前见过这样横死在道边的民夫或者刑徒吗?”

听到长公子的问题,王猛恍然大悟,原来是刚刚在路边的那一幕惨状让长公子无法释怀。

他老老实实答话:“启禀长公子,末将以前不曾见过。”

“不过,末将在咸阳的时候,听人说过,修建阿旁宫和皇陵的时候,也有一些民夫和刑徒不堪每日劳作之苦,然后就……”

说到最后,王猛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因为他发现长公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嬴扶苏听了他的话,自嘲又无奈的笑了,是苦笑。他差点忘记了,咸阳宫里那位为了自己生前和身后都能享受到皇帝的待遇,先后兴建了阿旁宫和帝陵,直到他死了以后还在继续建造,累计使用的民夫和刑徒同样有近百万之多。

“如今天下已定,天下万民还要受这样的苦,本公子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嬴扶苏忽然停下了,在他的视线前方,又有一队被锁链绑缚手脚的刑徒在路上缓慢前行,他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幕,在接下来这条路上,还会不断上演。

他抬头望天,今天的天空很蓝,空气也很好很新鲜,带着泥土的芬芳,但他却再也不敢低头看地。

沉默良久,他握紧手中的马缰绳,马鞭猛的抽在“腾云”的身上,马儿吃痛,顿时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驾!驾!驾!”

身后上千名侍卫紧随其后,先后挥动马鞭,抽在各自坐骑的身上,长长的队伍犹如巨龙一般,在山道间疾速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嬴扶苏几乎一言不发,任凭谁说什么,他都是默不作声,最多点点头或者摇摇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默默赶路。

只不过,后面再遇到刑徒队伍或者掩埋尸首的场面时,他却不再闭眼,而是默默地注视着,把这一切都刻在心里。

经过近三天的长途跋涉,嬴扶苏和他的侍卫亲军终于抵达了蒙恬中军大营所在的长城工地脚下。

一经亮相,这支上千人的怪异骑兵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更让人称奇的是,据说这些人是和长公子一起从上郡骑马过来的,可是看他们怡然自得的神态,根本不像是骑了七八天马的样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支骑兵从肤施城赶过来,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比以往快了一倍有余。

早已经返回军营的蒙恬带领中军大营里军候以上的将领在辕门外迎接长公子。

据蒙恬介绍,这处中军大营只有万余人马,始皇帝用以震慑匈奴人的三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全都聚在一个地方,还有更多领兵大将在沿长城一线的各处军营中驻守。

再次见到长公子,蒙恬很快就发现了两个问题,其一是长公子的这千余骑兵,全都装备了一种从没有见过的马具,但是蒙恬身为沙场宿将,一眼就看出了这种新式马具的精妙之处,心中不由对设计出这种马具的人大为赞赏。

第二个问题有点麻烦,或者说让蒙恬有些心惊胆战,自从长公子进入辕门之后,不管蒙恬说什么,他要么只是笑一笑或者点点头,要么就是客气的说一句蒙将军辛苦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全没了上一次在上郡见他时的热情和亲近。

蒙恬心里清楚,通常发生这种情况只会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他蒙恬把长公子得罪狠了,对方懒得搭理他;要么就是他蒙恬很快就要成为死人了,对方没必要搭理他。

总之不管是哪个原因,对蒙恬来说都不是好事,可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统领大军在外多年,他一直都是奉行认真做事,小心做人的原则,生怕给任何人留下把柄,为了让陛下放心,他把一家老小全都留在了咸阳,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连弟弟蒙毅也会时常来信劝诫他要勤劳王事,心中时刻装着陛下和大秦。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蒙恬小心翼翼地将长公子迎进自己的中军大帐。

果然,一进大帐,还未落座,长公子就让蒙恬屏退了所有人。

中军大帐里,嬴扶苏一进去就背对着蒙恬,站在大帐的正中间,一言不发,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蒙恬,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默默等待着他这辈子也不愿看到的场面出现。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长公子终于开口了。

“蒙将军!”

几乎是下意识的,蒙恬拱手应道:“臣在!”

说话的时候,蒙恬只感觉自己的嘴唇发干,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你可知道,你负责的长城和直道这两项工程,每天要死多少民夫和刑徒吗?”

长公子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回长公子……啊?”蒙恬刚想回话,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好端端的长公子为什么会问这个呢?

“回答我!”

蒙恬不敢再胡乱猜测,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回长公子,据臣帐下的将领们统计,这两项工程每天死掉的民夫和刑徒大概在数、数百人……”

“呵呵,数百人?那也就是说,只一个月的时间,死在你蒙恬将军手里的冤魂,就有万数之多?”

嬴扶苏冷笑一声,开始给蒙恬算账。

“照这样算的话,如果让你修个十年八年的,那我大秦的子民岂不是要死绝了?”

“那我华夏一族,岂不是要亡国灭种了?”

不等蒙恬开口辩解,嬴扶苏再次开口:“我再问你,这每月死掉的上万人,有多少人是罪大恶极,犯了必死之罪的?又有多少人是十恶不赦,必欲使人杀之而后快的?”

蒙恬被长公子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他蒙恬的心里比谁都委屈,修长城也好,建直道也罢,那都是皇帝陛下,你亲爹下的命令,我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你爹一道圣旨分分钟弄死我,顺便再捎带上我全家老小几十口子。

就连你长公子不是也因为那些欺君罔上的方士被活埋,上书替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被陛下一道圣旨赶到我这里来监军了吗?

您是长公子,他的亲儿子,他的嫡长子,就因为几句话都落得如此下场,我蒙恬有几颗脑袋,敢跟他对着干?

修长城,建直道,这些工程哪一项不是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可是陛下三天两头催进度,问工期,您让我怎么办?

蒙大将军越想越委屈,恨不得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一场,可是长公子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继续逼问。

“无话可说了是吗?别着急,我还没有问完呢,你这三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的,怎么就没有饿死一个?”

“那你怎么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可怜的民夫和刑徒,在你眼皮子底下活活苦死、累死呢?”

嬴扶苏越说越激动,索性转过脸来,一步一步地逼近蒙恬,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蒙恬吃掉,狰狞可怖!

“蒙将军,你告诉我,你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难道在你蒙将军眼里,那些民夫和刑徒就不是人吗?”嬴扶苏盯着蒙恬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质问他。


嬴扶苏如此激动是有原因的,相比于现在这种连上马都费劲的简单马具,马鞍和马镫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马镫,骑兵上马时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撅着屁股往上爬,不雅观都在其次,关键是太麻烦了,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要是碰上个笨手笨脚的,抢人头都比别人慢。

没有鞍镫的配合,骑兵只能靠双腿夹着马腹,勉强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要说骑马长途奔袭了,就连在马上射箭或者砍杀都非常费劲。

他的这些想法也得到了卫士们的证实,卫士们还告诉嬴扶苏,现在秦朝军队里的骑兵,更多的是执行敌情侦察、侧翼包抄、骚扰追击这类敲边鼓的活儿,真正作战的时候,骑兵是要下马当步兵用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骑兵甚至都不是一个独立的兵种,顶多能算是会骑马的步兵,更遑论以骑兵为主力攻击敌方或者由骑兵完全承担一场战役的主攻任务。

至于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靠的也不是装备上的优势,而是和匈奴人比拼谁的马上功夫更好,和马上民族比骑马,先天就有不足。

但是有了划时代的马鞍和马镫,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试想一下,当成千上万装备马鞍和马镫的精锐骑兵经过数百甚至上千公里的长途奔袭突然出现在敌人的面前,逢人就射,见人就砍,那对大秦的敌人来说,将是一副多么令人绝望的场景啊!

嬴扶苏越想越激动,他可以确信,马鞍和马镫这两样东西的出现,其意义将完全不亚于第一次出现在一战时期索姆河地区战场上的马克沁重机枪!

“你们几个都过来,本公子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嬴扶苏把身边的大部分卫士召集起来,一一交代一番,并且再三强调一切行动务必保密,否则军法从事。

接到任务的卫士们各自领命而去,嬴扶苏这才在牵马卫士的搀扶下爬上“腾云”,他要试试这没有马鞍和马镫的马,骑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饶是在内城的街巷里,“腾云”没办法撒开了跑,一路上嬴扶苏还是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只能奋力用双腿夹住马腹保持平衡。

等赶到田更府上,下马的时候,嬴扶苏只感觉脚下一阵发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鞍和马镫,必须要尽快搞出来!

闻听长公子驾到,早已在家等候多时的田夫子带着几个儿子匆忙赶来迎接。

一番寒暄之后,嬴扶苏命人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田夫子一张老脸乐开了花,嘴上却一个劲的客套,扶苏你来先生这还带什么礼物啊,花那个冤枉钱。

嬴扶苏说弟子上门蹭饭,总不好空手而来吧,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时间宾主尽欢,田府下人从卫士们手中接过礼物捧着,嬴扶苏和田夫子携手进入正堂落座。

落座之后,先是说了一番没什么营养的客套话,嬴扶苏终于进入正题。

“先生,弟子此来上郡,虽有陛下命扶苏为监军的旨意,但是具体该做些什么,我这心里确实还没有想好,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嬴扶苏是真心在向田更求教,他确实不知道来了上郡该干什么,或者说应该干些什么才能讨得咸阳宫里那位的欢心。

田更见自己的弟子问的恳切,手抚花白的胡须,字斟句酌的把心中想法和盘托出:“老夫最近也一直在替公子考虑这件事情。”

“依老夫之见,公子当按部就班,凡事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至于这具体的事物嘛,领军之事有蒙恬将军和马大人,领政之事有李大人和老夫,公子只需坐镇中央,统领全局即可。”

嬴扶苏细细品味着田夫子的话,老头儿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那就是一切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说的好听点叫无为而治,说的不好听就是让他做缩头乌龟。

他有意出言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老头儿的心思他知道,身为大秦长公子,天下人心目中公认的始皇帝继承人,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不显山不露水,坐等始皇帝驾崩,然后顺位继承咸阳宫里的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

作为嬴扶苏的恩师,老头儿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被皇帝陛下一直盯着,稍有失误或者违逆陛下心意的做法就大加斥责甚至是像现在这样贬谪边塞,这次是上郡,下一次又会是哪里?

但这只是不清楚历史走向的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作为后来人,他很清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么他和整个大秦将会迎来何等悲惨的下场。

历史,绝对不能重演!大秦绝不能毁在赵高那个阴暗阉货和胡亥那个脑残废物的手里!

想到这里,嬴扶苏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先生,扶苏在来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陛下让我来上郡监军,究竟是惩罚还是考验?”

田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下文。

“其实先生大可不必觉得扶苏如今境遇如何凄惨,想我大秦先祖中,甚于扶苏今日之境遇者,何止一人。”

“灵公薨逝之后,献公被迫离国二十九年,四处漂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一朝重返母国,便救我大秦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使我大秦免于亡国灭种之危!”

“惠文王因触犯秦法,被我孝公放逐于山野,终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山林,斗野兽,然终不能堕其志向,终成我大秦第一位王,奠定我大秦东出之根基!”

“更不要说当今陛下,我的父皇,自降生便成质子,身处敌国腹心,与祖母二人相依为命,时时有性命之忧,一十三岁方才返国,继位秦王之后,励精图治,最终只用十年时间便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一番准备了许久,慷慨激昂的台词说完之后,嬴扶苏稍作停顿,然后说出了后世流传甚广的那段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嬴扶苏说完,田夫子捋着胡须沉默良久,似乎在回味他所说的话,最后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激动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由衷地赞叹道:“好!好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长公子这番话真真是振聋发聩,老夫惭愧!”

说完朝着嬴扶苏深施一礼,嬴扶苏赶紧扶住他,动情地说:“先生,扶苏实难望先祖之项背,惟愿以先祖之故事激励自己,锐气进取,发愤图强!”

田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田夫子唏嘘感慨一番之后,嬴扶苏想起了他今天的重大发现,他是务实的人,心里有想法马上就要尝试着付诸实践,当即问田夫子:“先生,府上可有擅长作画的人?”

“作画?”田夫子面露疑惑,“不知长公子要作什么画?或许老夫可以试一试。”

嬴扶苏心中大喜,老头儿嘴上说的客气,但是想来应该是丹青高手,最不济也要比他强太多了。

他要画的不是别的,正是马鞍和马镫的样图,有了样图,他才好给工匠们解释何为马鞍和马镫。

师生二人一边低语,一边转向书房,为了保密,嬴扶苏特地命人将书房方圆数十步之内的人全部清场,随意靠近者格杀勿论!

田夫子一开始还觉得长公子有点小题大做,但是当他在后者的描述下将马鞍和马镫的样图画出来之后,握着毛笔的手却抖得像犯了癫痫,说话更是语无伦次:“这……这……长公子,这……这是神物啊!”

嬴扶苏望着竹简上栩栩如生的鞍镫,郑重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何止是神物啊,这可是大杀器,大规模装备即可大杀四方的神器!

“长公子,此等神物您是从何得知?”在田夫子的心目中,这样构思巧妙、巧夺天工的东西,自然不是轻易能得来的。

嬴扶苏随口扯了个谎:“这是我在从咸阳来的路上,闲来无事,瞎琢磨的。”

“长公子琢磨的好啊!”田更再次拿起笔,继续完善着鞍镫的细节,“一定要尽快将此物进献给陛下,那样长公子在陛下面前可就大大的长脸了。”

嬴扶苏注意到,田夫子好像再也不是一口一个“扶苏”的称呼他了,直呼其名,那是长辈对待晚辈的方式,称呼方式的改变,意味着发自内心的认可和肯定,他不禁有些自鸣得意。

两人一直在书房里忙活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嬴扶苏的卫士来报,郡守李疾已经将长公子所说的工匠全部召集到位,才从书房里出来。

“先生,兹事体大,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离开田府之前,嬴扶苏再三叮嘱道。

田夫子自然满口答应,他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分量。

交代完毕之后,嬴扶苏带着卫士们匆匆离开田府,赶往郡尉马骏的府邸,郡守和郡尉,都有资格独立开府,马骏虽然因为有蒙恬大将军的存在而导致权力严重缩水,但是职务级别还在。

郡尉掌管一郡的军事大权,其中就包括各种兵甲器械的维修和保养,至于武器的生产制造,那是位于咸阳中枢的少府才有的资格。

马具制造和军务有关,所以郡守李疾将工匠们召集起来之后,全都集中到了郡尉府,听候长公子发落。

按照嬴扶苏的要求,郡尉府的属官先从这百十名工匠中挑选出十几个年纪大、资历老,家世清白,人品也过硬的老工匠组成攻关小组,他们的任务是齐心协力,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

剩下的工匠们被分成若干个组,他们会在马鞍和马镫定型之后,以组为单位分别负责生产马鞍或者马镫的某个部分。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保密,对这些淳朴憨厚的工匠来说,言语的鼓动或者情怀的感召是没有用的,只能采取精细化分工,标准化生产的方式来确保机密。

好在对大秦的工匠们来说,标准化生产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大秦锐士们手里的兵器,几乎全都是标准化生产的产物。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所有工匠都在郡兵的“护卫”下,进入各自的生产作坊安顿下来,对这种地方,他们并不陌生,毕竟农闲的时光,基本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攻关小组的老工匠们待遇就要好多了,长公子嬴扶苏亲自深入生产一线,和他们围坐在一起,给他们讲解各个部位的尺寸、构造和材质,至于生产工艺,那就只能靠工匠们自己琢磨了,因为长公子也不会。

万事开头难,确定尺寸、选择材料、细化结构、改进工艺……每走一步都需要很多种猜想和尝试,还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成功的,在嬴扶苏的不懈灌输下,所有人都记住了两个字——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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