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匆忙离开集市后,在正阳街面上七拐八拐的穿行着。
只见他扯下那条红色头巾,翻了个面,抖弄了两下之后,竟变成一件黑色长袍!他迅速的穿好后,又将盘在头上的长发放了下来。这样一来,他无论在服装上还是外貌上,都与周围的人无异了。
不得不说,少年的警觉性是真的高!这也难怪,怀揣着这样一袋子金贝,任谁都得小心翼翼。
少年像这样又走了一里路,到了一个鞋店门前才放慢了脚步,四下望了望之后,一头扎进了店里。他今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双结实耐用的鞋子!
少年早在聚福镇时就听四海游侠们说过一个真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双好鞋子!”从聚福镇到中都,一千八百里路,为此他特意准备了四双草鞋。可奈何还没走到一半,就破的破,烂的烂。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换一双好鞋!
可挑来挑去,他最终还是选了一双最便宜的黑牛皮靴子,饶是如此,也强过草鞋千万倍。
解决了足下之忧的少年,现在才有心思慢慢闲逛起来!
正阳街最为繁华的东街之上,一栋朱墙绿瓦的三层建筑尤为显眼!少年驻足望向那门头,只见牌匾之上工整的写着三个大字,“摘星台。”原来这里便是游侠们口中可媲美瑶池仙宫的“四海第一青楼”了。
只见露台之上,数十个粉衣女子皆是轻纱罩体,酥胸半露,纤腰长腿,盈盈玉足。
她们或站着,或蜷靠在窗前,或半坐在栏杆之上,眉眼间都含笑含俏,苏魅至极。仿佛只要和她们对视一眼,便会被勾走魂魄。而门前宾客如云,恰好就证明了这一点。
少年不敢久看,转头就走向了摘星台对面的面馆,而这间面馆同样大有来头!
单从这地理位置来说,就有众星拱月之势。它的对面是名动天下的摘星台,旁边便是天下豪杰云集的海云酒庄!
可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见它一丈高的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牌匾,上边气势磅礴的写着几个鎏金大字:“天下第一面“,而题字的人,便是当朝权臣天师辰光!
走到店内,只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雕梁画栋,最奢侈的就要数七盏无火长明灯,它按七星布局,吊在横梁之上。每一盏灯看着样式质朴,却都价值连城!
它长高皆五尺,八面镂空,用苍木古树板精制而成,上面又镶嵌着由东洲匠人手工打造的灵石晶片,通过巧妙地布局排列,只需引入一点微光,室内便如星河璀璨,光彩夺目。
很难想象这样一处极尽奢华的场所居然是一家面馆,更难想象的是,这样一间面馆,菜品竟只有区区几道,而头牌便是平平无奇的鸡汤面。
可进到店里好一会了,也不见店家来人搭理。这也难怪,他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模样,与店里打扮光鲜的名流人士是挺格格不入的,当下自嘲,没被他们当成叫花子赶出去都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少年走向柜台,只见掌柜在里间坐的高高的,兀自拨弄着算盘,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少年也不生气,他从怀中的摸出一个明晃晃的金贝放到了柜面上,那店小二倒是眼尖,没等掌柜发话便赶忙迎上来,热情的问道:“这位小哥,你要吃点什么?”
“一碗鸡汤面!“
那掌柜也不抬头便收了金贝,只听小二吆喝起来:“鸡汤面一碗,客官楼上请!”
说起这家面馆,不得不提少年从游侠们口中听到的另一个真理了,“香肌入骨的缠绵都不如香鸡入嘴来的畅快!”
意思是说,如果你身上只有一个金贝,是去摘星台一亲香泽,还是到这间面馆吃上一碗鸡汤面呢?游侠们给出的答案当然是后者,可见这间面馆的地位之高!
食不果腹的少年曾多次幻想能来吃上一次,可当他听说,这里一碗鸡汤面要价一个金贝时,他便连梦都不敢做了,毕竟那是他半年的饭钱!可这次,他不同了,怀里的那袋金贝他能分到十个,这让他底气十足。
他来中都前就暗自发誓,如果此行顺利,就一定要吃上一碗。想到这儿,那小二已经将鸡汤面端了上来,抑扬顿挫的说道:“客官请慢用!”
少年看着这价值一个金贝的鸡汤面,始终不敢下筷子。他左瞧右瞧,非要瞧出个端倪来。只见汤汁清透,面条细滑,顶上搁着几块拇指大小的鸡肉,怎么看都与其他面馆的鸡汤面无异。但埋头闻了闻后,简直一个“香”字了得!
可这香,又分层次!鲜香过后,又有明显的回甘,还未吃上一口,那香甜气息就已经在鼻腔口腔里融化了,令人食欲大振。
少年也不再多想了,挑起一大筷子面,就吸溜着吃了起来。面条劲道爽滑,入嘴后鲜甜温和,再喝上一口鸡汤,温和之气更盛了,在胃里翻涌起来,瞬间传遍周身,让人活力充沛。
少年幡然醒悟,“原来这汤里添加了灵参!不,极有可能是聚福灵参!“
世间所有灵参和人一样,早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一般品相稍好一些的灵参,都敢称作“草药之王”,那聚福镇的灵参便是“灵参之王”,凌驾于所有灵参之上。
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味甜,让人气血充足,精神饱满。而效果之快,是其他品种灵参不及的。相传只需服用小半株聚福灵参,就能让濒死之人片刻间活蹦乱跳!
前些年,老皇帝病危,急需聚福灵参续命,而集整个西南郡之力,也只找到了三株,而少年采药多年更是从未见过一株,可见这灵参的稀有程度。
因此只要聚福灵参现世,就是绝品,可不分什么三六九等!以至于后来药房里的聚福灵参都是切成指甲盖大小的片儿去售卖,而为了让那一小片儿发挥最大的价值,就是与其他灵参混用,熬上满满一缸子灵参水。
而这家面馆估计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熬的鸡汤,才敢卖出一个金贝一碗的价格。这样一想,能尝到聚福灵参的味道,那也不算太亏!
少年吃得干净,连最后半截粘在碗底的面条都被他抠了下来。饱餐过后,瞬间活力充沛,一扫这几日的疲惫倦意,这是他这些年从未有过的畅快。他舒展一下筋骨后,大步离开了面馆!
中都的天气,即使已经入秋了,依旧炎热烦闷,加上那一碗鸡汤面下肚后,灵参的功效让少年燥热难耐。当他路过一处水渠时,心中大喜,拨了拨水面就畅饮起来!嘴里残留的鸡汤味,让这水都跟着甘甜起来。紧接着他又洗了洗脸,这下可真是从里到外的清爽无比!
也是这时,才真正看清少年的样貌,他虽皮肤有些黑,但五官生的极为俊俏,单看个头也许会认为他才十四五岁,可实际上他已经十七岁了,由于长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导致他营养不良,所以和同龄人比起来确实瘦小干瘪了一些。
片刻休息之后,只见他快步过桥,一头钻进屋舍间的巷子里,边跑边跳,轻松惬意。
突然间,对面巷口迎面走来一位身材壮硕的汉子,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好惹。当那汉子走过来时,少年赶紧侧身贴着墙壁避让,可谁知那汉子就是冲他来的!
只见大汉一把抓起少年的衣领,猛地提了起来,剧烈的摩擦让少年后背生疼,还没等他缓过神,那大汉一拳就打在了少年的肚子上,少年腹中翻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大汉眉头一皱,急忙松开手,少年重重的摔坐在地上。
只听大汉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啧啧,可惜了那碗鸡汤面!”
少年抬起头,一个留着八字胡子的精瘦小个走过来,一把扯出了少年怀里钱袋。
“今天运气真是不错!”说话间,那瘦小个掂了掂口袋。
“还给我!”少年怒吼。
“你都自身难保了!我也劝你,不要再惦记这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瘦小个说完站在一边,只见那大汉提起少年就是一耳光,“啪”的一下,少年眼冒金星,头晕脑胀。
那大汉言语粗鄙,“小屁孩,你给老子听清楚,到底还有没有私藏草药?”
“我这兄弟下手重!你乖乖听话,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只听那瘦小个接过话来,“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拿到剩余的草药,我绝不伤你性命。“
少年见二人模样凶狠,当街行凶依然有恃无恐,心想,即使今天不死也得蜕层皮了!于是略带哭腔的求饶道:“我有我有!”
瘦小个听后两眼放光,他还以为西南郡跑出来的小伙子都是硬骨头,没想到这少年只挨了几下就交代了,倒是省了不少事,难掩心中喜悦,只听他又说道:“小兄弟,快带我们去。”
就这样,少年被大汉擒着,在前边带路,这一走就走到了城郊,绕过一片树林后,少年停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破败的草棚说道:“那屋里有张草席,草席底下有个坑,剩下的药全在里边了。”
瘦小个听了,给大汉使了个眼色,就径直朝草棚走去。那大汉提起少年绕到了草屋后边,一双小眼颇为机警,左右观望巡视起四周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屋内的瘦小个出来,大汉有些急了,隔着土墙低声问道:“大哥,找到了没有?”
可仍然不见瘦小个有回应,大汉觉得事情不妙,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便问:“小子,是不是你在搞鬼?“
少年憋红了脸,急忙摇头。
“我量你也不敢!”大汉说完,朝着木门便是一脚踹去,那原本就残缺不全的大门,瞬间化为漫天木屑,在黑洞洞的屋内飘散开来。
待尘埃散尽,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大汉瞬间傻了眼,只见那瘦小个躺在地上,就像断了半截的蚯蚓一样,急剧的扭曲着,双眼涣散,口吐白沫,可手还是颤颤巍巍的指向了少年,他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啊啊”含糊不清的叫了几声后,便一命呜呼了。
大汉怒不可遏,不由分说的朝着少年一拳挥去,少年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侧身一闪,便躲开了他的攻击,可这举动让原本就暴怒不已的大汉,几近疯狂!他接连挥出数拳,拳拳带风,可少年左右腾挪,都避了过去。
可少年毕竟双手被绑在腰间,在大汉接连的乱拳之下,少年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倒了下去。大汉见机会已到,朝着少年就是一脚,力道之大,仿佛是被石柱击中,少年胸口剧烈疼痛,在地上翻滚着飞出了数丈之远。
见大汉依旧不依不饶,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少年吃力的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把小匕首,蜷缩着身子将它藏在腿里。那大汉抓起少年的领口,朝着脸上就是一拳,少年知道躲不过了,也就不躲闪了。只见他握紧匕首,后腰一挺,将它刺了出去,稳稳的扎进了大汉的肚子。
大汉一愣神,瞬间血流如注,他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少年知道,此时再不反抗,便再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手脚乱踢,一脚将那匕首踢得更深了,那大汉“啊”的一声,腹中绞痛难忍,直直的将少年摔了出去!
少年一头撞在了土墙上,迷糊间瞧见那大汉提着一根木棍走了过来,可他再也无力反抗,眨了眨眼,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