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这一届,是恢复***之后,毕业的第一届大学生。
阮梅想尽力留在首都工作,临近毕业的时间,她希望能收到相关单位的工作通知。
可惜,此时的首都,人才多得不可思议。
特别是知青返城、知青子女也想要留在首都,加上多所高校的应届毕业生,阮梅并没有收到通知。
按照目前的分配政策,如果她想要进入体制内,只能选择回到江城。
阮梅因为毕业分配的事情,愁得睡不着,后来甚至准备拒绝分配,自己南下打工。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外资不断涌入,英语作为一门语言,地位逐渐取代了俄语,成为商业市场最吃香的外语专业。
阮梅准备买一张南下的车票,去香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通来自江城的电话。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有些苍老:“小梅,你要是毕业了,就还是回来吧。***爸,前几天在工厂上班,摔了一跤,磕到了头,流了好多血啊。”
“他在手术床上,喊你的名字呢,怕你一个人在外地过得不好。”
“爸爸妈妈不求你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你能毕业了,分配个工作,好好的过日子。”
挂了电话,阮梅一宿没睡。
这几年里,父母已经知道了她和祁磊婚姻破裂,只是拖着还没领离婚证。
父母为她忧心不已,更怕她一个人南下,被人欺骗,遭人欺负。
再三犹豫之后,南下的渴望,抵不过对父母的感情。
父母一日日苍老,如果她真的南下,那日后还能见几面,真是未可知的事。
最终,她决定接受毕业分配,回到江城教书。
目前的分配政策,大学教高中,大专教初中,中专教小学。
阮梅毕业于国内顶尖的师范院校,被分配到了江城最好的高中江城一高教书。
她毕业时间是6月份,此时高中还没开学,她有很长一段的休息调整时间。
她想着,正好可以跟祁磊,把离婚证领了。
于是,在回到江城之后,她在江城一高附近租了个房子住,然后给祁磊打了一通电话:
“我回江城了,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里,怕接线员偷听,阮梅没有说太多,只跟祁磊说了见面地点。
次日下午,阮梅早早的到了茶馆等待。
改革开放四年,江城的风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街道上开起了各色小店,人们穿的衣服,也从普遍的黑灰蓝绿,变成了更加多姿多彩的颜色。
阮梅身上穿了件去年春晚开始流行的晓庆衫,皮肤被衬得如雪一般白。
祁磊仍穿着便服黑风衣,Finition citron眉眼间变得更加成熟、沉稳。
他的职级也往上升了半级,成为了正式的团级干部。
两人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了,此时再见,竟然都有了些陌生的感觉。
阮梅想,时间果然是冲淡一切的良药。
曾经,跟她过了一生一世,让她以为会永远留存在她心中的男人,现在相逢,竟然像是陌路人一般了。
两人如同老友般,互道现状。
祁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不是说会留在首都吗?怎么还是回江城了?”
他调侃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舍不得我啊?不准备离婚了?”
“婚是肯定要离的,不能再耽误你和许芙吧?”阮梅摇了摇头。
如今,提起许芙,她已经十分的心平气和。
曾经的怨愤与不甘,都已经随着时间而被冲淡了。
祁磊扯了扯唇角:“我没跟她在一起。”
阮梅一愣。
她看向祁磊,眼神中带着探究。
可祁磊坦坦荡荡的回看她,喉结微微***,似乎等着她发问。
阮梅张了张嘴,半晌,到底是将这困惑吞下了。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离婚,往后跟对方再无瓜葛,又何必再多问?
她咽下了心头的探究与好奇,平静的问他:“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离婚证比较合适?”
“我要打申请。”祁磊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在江城工作,我这申请,要打下来可不容易了。”
阮梅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挽留,只是说:“那你多上心,咱们早点翻过这一页。”
喝了一肚子茶水,阮梅拒绝了祁磊的晚餐邀请,慢慢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祁磊也独自回了家。
这四年来,他一直独身居住,慢慢的竟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许芙倒是来找过他几次,可他着实不想再招惹许芙了。
就算日后要再婚,他也该再找个与先前一切都无关的对象,而不能是许芙。
祁磊回想着阮梅今日的模样,心头是化不开的遗憾。
他躺在床上,带着沉重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长。
他梦见了阮梅。
在他的梦中,他和阮梅,共度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