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才一年,公公催生已近疯狂。
只要我在家,话里话外就那几个字:“生孙子!”
考虑到我正在竞选销售总监,一直没放在心上。
谁知,他变本加厉,今天竟然拿着喇叭到我们公司楼下大喊:“苏凌,我们家的好儿媳妇,一年了不下蛋,每周才跟我儿子两次!”
忍无可忍,我立即出门迎战,“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夫妻生活?
不说个明明白白,绝不罢休!”
早晨刚到公司,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也跳财。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看着今天的工作计划,与此同时,小腹内一阵阵疼痛。
大姨妈开始发威了,招数与跟我竞争销售总监的秃头林一样,变着花样儿蹂躏我的小肚子,想让我死翘翘。
目前,秃头猥琐男的业绩已与我持平,为了能顺利竞选,他正在绞尽脑汁地给我脚下扔石头。
关键时刻,我可不能出现纰漏,不就是这点疼吗?
疼得越厉害,越是要沉浸式工作,这是我一向惯用的招数,非常好用。
然而,此次似乎并不太顺利。
刚刚一脑袋扎进资料堆中,被楼下一阵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强行扯出来,我一阵恼火。
愤然起身关掉窗户,戴上耳机,勒令自己继续。
谁知,三行字没看完,一个高亢的声音隔着耳机钻进耳内,“七楼宏瑞公司的苏凌,是我们赵家的好儿媳妇!”
嗯?
怎么有点像公公赵东申的声音?
诧异着打开窗户,赫然发现楼下拿喇叭的人果然是他!
标志性的地中海,肥硕的身材,身着牛仔马甲,还有鼻子左边那颗硕大的黑痣。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喊得也越发起劲:“跟我儿子结婚一年了,一直不下蛋,每周才跟我儿子两次!”
“我们赵家娶儿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白养一个人吃饭!”
“身为儿媳妇不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的人,公司敢用吗?”
喵了个咪的!
我直接把耳机甩到办公桌上,冲出办公室蹭蹭地下了楼,撸起袖子挤人群来到他面前,指着他怒问道,“赵东申,你喊什么?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夫妻生活的?”
赵东申或许没想到我这么快到来,更没想到一直称他为爸的人,却指名道姓地叫他。
一时之间,他哑言了,看着围观的人对他议论纷纷,似乎鼓起很大勇气一样,摊着手向众人掰扯,“大家看到没?
就是她,这就是我们家的好儿媳妇,不生孩子,专门跟老公公生气!”
闻言,有热心群众看不下去了,“老爷子,你行了吧?
赶紧回去跳广场舞吧,人家上班上得好好的,你拿着喇叭大呼小叫找事,还怪人家跟你生气?
你要是我爹,我早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音刚落,人们纷纷附和,对他七嘴八舌说他无事生非,为老不尊哪儿老公公监控儿媳妇的?
是啊?
哪儿有老公公监控儿媳妇的,连我们夫妻生活都清清楚楚。
我和老公赵一民结婚刚满一年,结婚时,我们俩商量好,等我当上销售总监再要孩子。
赵一民尊重我的决定,我们两人也从没因此红过脸。
谁知,公公却不乐意了,从结婚第五个月开始,天天盯着我的肚子,一言不合就说自己躺棺材之前能不能抱上孙子。
他说的轻我不听,说得重,被我立即怼回去。
考虑到职场上升之时,我不跟他计较,却越来越离谱,连私密都知道。
这事儿,没完!
“赵东申!
说不说?
不说我们换个地方说!”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拨去了报警电话。
他则冷哼一声,毫不正视问题,把喇叭声音又放大了一些,高吼道,“你也给我一个痛快话,生不生吧?
什么时候生?
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那么着急抱孙子,让他继承你的泼皮无赖吗?!!!”
我毫不留情道,同时给公司老大打去电话请假。
与此同时,警车的声音从远处呼啸而来,将赵东申的喇叭声淹没。
自然,面对警官的询问,赵东申还是那一套,什么我不生孩子,不负责任,赵家白养了儿媳妇一年多等等。
可笑至极!
吃喝穿戴,我可是一分钱没花他们家的。
就连他们住的房子,还是我买的。
我和赵一民结婚时,他想凑钱买一套房,写上我们两人的名字。
我嫌麻烦,直接拿出几年的存款,一个人买了下来,写了自己的名字。
结婚时,赵一民告诉我,父母有退休金,想跟我们住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还能帮我们做做饭什么的。
一开始,我不同意,两代人住在一起,总有摩擦。
我可不想工作累一天了,还要进行婆媳大战。
没想到,公婆换了方式,结婚第三个月时,他们借口房子装修,直接搬进了家里。
平时,婆婆很勤快,并不多事,对我照顾很仔细。
公公每天在楼下跟其他老人下象棋,倒也平安无事。
谁知,自从隔壁楼家孩子出生后,公公就开始了对我催生。
大半年来,为了催生手段百出,如今连白养都出来了。
被我说得理亏,公公不再说话,加之警官一番调解,让他体谅我们的压力,不要无事生非,他眼看自己无言以对,起身就要离开。
“不行!
你必须告诉警官,如何知道我们夫妻生活,不说清楚,绝不罢休!”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语气不容拒绝,按照法律,偷窥监控可是违法的。
面对警官的正式询问,公公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黑,最后才讪笑着说出了来源。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老公赵一民!
原来过于坦白也是一把双刃剑!
赵一民身高一八三,高大帅气,恋爱到结婚,对我无所不言,言无不尽。
包括他唯一一个前女友,交往多久,谁先追的谁,牵手后第一顿饭吃的什么,又为什么分开,分开后前女友如何后悔等等,都倒得一干二净。
他还告诉我,他妈嫁给他爸,是他爸先让他妈怀孕,姥姥那边再无法阻止,才娶回了他妈。
彼时,我只想着,跟这样的人生活不累,有什么说什么。
再说,我也不是矫情的人,生活本来就够累的,两人之间能够做到坦承才轻松。
谁知,连我们们的夫妻生活都一字不落地跟父母汇报,奇葩的是还有细节。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还敢向外厚颜无耻地描述。
大开眼界!
“凌凌,你别这么说我,也别这么说我爸,他都是为我们好。
他说得也没错,楼下的老人都有孙子带,就他和我妈两人孤零零的,换位思考,你说是不是?”
面对我的质问,他玩弄着手中的魔方,眼皮不抬地反过来教训我,末了还把魔方向桌子上一扔,“要不是我们家大度,就你因为这点儿破事把我爸弄到局子里,换个人早就跟你离了!”
都说婚姻才是男人的卸妆水,果然!
他爸在我公司楼下大闹,提也不提,口口声声都是我的不对,我还得感恩戴德?
我可消受不起!
顿时,我火冒三丈,直接把水杯里的水泼到他脸上,“火葬场那么多老人都进去了,他们怎么不赶紧进去?”
“还换个人?
不用换,现在,你,和你爸妈,马上滚出去!”
赵一民愣了,凝视我几秒,忙上前揽住我的肩膀,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安慰我,“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老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砰的一声正在此时,公公突然推开门,指着我的鼻子吼,“你让我们搬就搬啊?
不可能!
这是我儿子家!
我还没抱孙子,哪儿也不去!”
真是赵一民的好爹!
还学会了趴门缝听墙根,我一把推开赵一民,走到公公面前,用手指着他,一字一句道,“记住了,这房子是我的买的!
马上搬走!”
孰料,下一秒,公公的举动让我为之惊呆。
我不过是指了他一下,他伸手打我的手,我还没缩回来,他直接坐下躺在地上,对着赵一民拉着长长的尾音喊道,“不孝子孙啊,看着你媳妇打老子,动也不动一下!”
这番操作给我看呆了,同样也让赵一民为之头疼,拧着眉上前拉他,连声让他起来。
赵东申一边拍着赵一民,一边叫嚣着他被我打坏了,必须去医院全方面检查,不然不行。
如果不带他去医院也行,我必须写一个保证书给他,保证自己这个月一定要怀孕!
“老东西,好好的你作什么啊?
还不嫌丢人啊?”
此时,婆婆从厨房里急步赶出来,把围裙随手一扔,上前扯着他的手对他数落。
奈何,赵东申就是不起来,不仅打跑了婆婆,还对着我愤然大吼,非要我写保证书。
赵一民见状,手挠着头也向我提出要求,什么就当哄一下老人,写一个没什么的。
他不是说我打坏他了吗?
保证书又不能治疗,远不如医院好用。
我没说话,直接拨去了救护车的电话,赵一民伸手阻止我,“凌凌,你一看他就是装的啊,他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叫着去医院,我如果不送去,岂不是对不起他?
毕竟是在我的房子里。
赵东申见我来真的,嘴里停止了吵闹,一咕噜从地上坐起,指着我说,“你是生怕我不死,我死了你就清静了,没人逼你生孩子了是不是?”
完了又用手指着婆婆,气得鼻子旁边的痣上下舞动,“你杵着干什么?
看笑话啊?
来我们赵家多少年了,你生个儿子就完了?
孙子没出生你不着急啊?
还说我作?
我今天就作给你们看!”
说罢,又一次躺在地上,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婆婆见状,忙对我好言道,“凌凌,你爸就是这人,以前他从不这样,也不知道最近怎么着魔了,你别生气啊,救护车的电话赶紧取消了吧。”
别说我根本不打算取消,就算取消,也已经晚了,外面的救护车声音越来越近。
好巧不巧,此时客户打来电话,对方出差临时拐到了贝城,要约我一起吃个饭,谈谈合同事宜。
医生和护士带着担架上门,赵东申以一种挺尸的状态被抬上车,临上车前还郑重地警告我,“我就等你拿着保证书求我出院!”
我冷哼一声,嘱咐赵一民,一定要做全身检查,里里外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在婆婆的叹息声,两人只好跟着上车,救护车叫着离开时,我也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拿合同。
为了顺利把我挤出去,秃头林一向无孔不入,处处盯着我,只等着抓我小辫子。
经上午赵东申在公司楼下大闹一幕,我料到秃头林会趁机大作特作文章。
果不其然,刚进公司,就听到领导办公室内,他大呼小叫的声音。
什么客户来了也不接待,家人还大闹公司,连家庭那点儿破事都处理不了,怎么能胜任公司销售总监?
我抱着文件敲响了领导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秃头林姓林,是公司里另一组的销售主管,与我结怨并不仅仅是竞对。
而是在我初进公司没多久,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脸凑到我这里,让我晚上留下给我讲知识点。
我没同意,反倒抓住他的咸猪手,暴打一顿,并告诉他有事说事,少想些有的没的。
他却说我不识抬举,那次以后无处不在的诽谤我,随着我业绩越来越好,慢慢超过他,他对我也越发痛恨。
此时的他正挺着啤酒肚,满脸横肉地喷着口水,看到我,两支蜡笔小新式的眉毛一挑,额头上的汗珠子蹦哒着,冲我怒道,“齐总,你看,像什么样子?
公司成了她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句也不说话,听他说罢,才把文件递给齐总。
此时,齐总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又转向他,缓缓道,“你说完了吗?
可以出去工作了,记住,以后工作时间禁止扯老婆舌!
公司需要的是有业绩的员工,更需要有格局有魄力的销售总监,即便需要扯老婆舌的人,小区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比你专业多了。”
秃头林闻声,脸色大变,额头上的汗珠子也趁势滑下,小声地应了一句悻悻地离开。
我没想到的是,秃头林的诡计跟我公公赵东申有得一拼,齐总只不过怼了他一句,从他嘴里就变成了我和齐总有一腿,才获得竞选名额。
我没理会,清者自清,无需辩解,懂得人不用说,不想懂的人说了也没用。
这边我选择以静制动,可是公公赵东申那里,我却安静不下来了。
经过检查,公公的身体确实出现了大问题,肺癌。
接到赵一民的电话时,我刚好跟客户吃完饭。
电话那端,赵一民的语气由一开始的低落,到最后对我发飚,“都是你,要不是你怎么能查出来这个破病?”
额滴神啊!
脑回路要多清奇有多清奇!
赵东申闹着要去医院,我虽然是一怒之下遂他愿,可检查出来不更好吗?
早知道早治疗,怪我是什么意思?
我直接挂掉他的电话,火速赶到医院。
本以为赵东申气势不在,安心养病,万万没想到,我刚走进病房,他就连珠炮似地对我轰炸,“心肠歹毒啊,你送我医院就是让我检查出癌症,现在你高兴了?
得意了?”
婆婆坐在他床前抹着眼泪,看他激动,上前用手拍着他的心口。
赵一民坐在床头沉默不语。
此时,我终于知道赵一民口中的无理取闹是从哪儿来的了。
不过,毕竟他生病,我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把赵一民拉到门外,问他病情的具体情况,他则只顾叹气,说如了我的愿,不检查好不让出院,我的毒舌应验了。
“医生有没有给治疗方案?”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直接问道。
赵一民又一次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抬头对我哽咽道,“我就这一个爹,你说可怎么办啊?”
我!
以前的他是话痨,现在可是惜字如金。
谁也只有一个爹!
他得肺癌又怪不了别人,每天至少两包烟,连吃饭过程中都要抽。
我买的新房,他们住进来才半年多,床头已经被熏得昏黄。
何况他的肺?
明明知道自己咳嗽那么厉害,依然烟不离手。
有一次,咳得吐血沫子,只漱了一下口完事,那时我们都让他去检查,他却说我转移生孩子的话题。
“医生说,虽然检查出来,也已经是晚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
末了,赵一民捂着脸蹲下,对我抽泣着说道。
“哭能止扩散吗?
如果能止住,我陪你一起哭!”
我对着他怒喝道,拉起他转身走医生办公室,咨询着治疗方案。
根据病情,医生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化疗,病人会痛苦;一个是中药,病人也会有痛苦,副作用少许多。
我的建议是中医保守治疗,赵东申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化疗,不然,可能离开得更快。
孰料,一句话像是点了他们父子俩的炸药包,个个爆着青筋对我吼,“中医?
那不就是要拖死我吗?”
“苏凌,我真没想到你心这么狠,你不就是想着便宜,把我爸妈的退休金省一部分自己要吗?
医生说着话你还接电话,在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我们赵家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找到这么个歹毒心肠的儿媳妇?”
“……”医生说方案时,赵一民可是跟我一直在一起,全程他都听进了耳内,怎么变成了我占便宜?
我每月几万元工资,在乎他们每月四五千的退休金?
那番电话是齐总的,原因是我告诉他公公生病了,先请几天假。
齐总只是问一下需不需要帮忙而已,怎么我就钻钱眼里了?
当初我买房结婚时,怎么不说我掉钱眼里了?
无奈,掰扯这些没用。
我直接把医生叫到他们面前,医生又跟他们复述了一遍。
赵东申焉了,不再纠结我是否歹毒,抓着医生惶恐地问自己最后的期限,“按照目前的情况,差不多一年。”
一年时间,让赵东申不再纠结中医西医,眼睛咕噜一转,直接转向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一年时间够了,你给我生个孙子吧,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我感觉,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快确定治疗方案。”
医生看着他皱了一下眉,转身对我们提出建议后离开。
显然,赵一民对赵东申的要求动了心,医生离开后,他提出双管齐下,我们俩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征求了他爸的意见先用中医治疗,理由是他怕疼,这样能少点痛苦。
两人商量完毕,齐齐转向我,等我回答。
“哟,都在呢~”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秃头林提着礼品,对我神秘地堆起诡笑走了进来,声称是齐总让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