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上帝啊!你到底做了什么?!”瞪视着眼前的景象,中年警官疯狂的大叫,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就昏厥过去,假如他还醒着,也会为眼前的一切而感到意外和惊恐。
当日,圣布鲁诺市发生的爆炸引起轰动,周边地区都受到波及,居民区引发大火,有六人死亡,多处房屋受损被毁,这起事故后来据调查是由天然气管道爆炸引起,同时因为这起事件而受伤的还有数十人。
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结果,包括指使这件事情发展的瓦罗克那一方,谁都没有想到,事先放好的炸弹居然离天然气管道不远,爆炸引起管道破裂,数量庞大的可燃气体在一瞬间被点燃,连环的爆炸摧毁了整个居民区。
“把他带走!带走!!”中年警官愤怒的抓起地上人事不省的男人,扭曲断裂的手臂被再度扭转,胡乱的拷上,这里发生的事需要有个来为此负责。
“队长,怎么办?”警官的下属们苦着脸,焦急万分。
“救火!动用一切力量,我来和上面汇报!”
“那之前的事……还有那几个人……”
“什么之前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着火了,这个是可疑人物,把他带回去好好审讯!就这样!”中年警官朝手下一摆手,做了决定,“那几个人的事和我们无关,不管他们是生是死,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明白吗?”
“是,明白了。”几个人脸色一整,急忙跑进人群,进行救助安排工作。
接近傍晚的时候,国际机场。
受到附近火灾事故的影响,不少人都在赶航班的途中延误班机,要想在被封锁的区域,从消防队员和救护人员里开车过去,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临近起飞时间,还能看到不少人狼狈的拖着行李或是背着背包,提着公文袋在机场大厅奔跑。
这使得其中的四个人变得不那么显眼,那是三男一女,女的似乎在昏迷中,在一个独眼男人的怀里一动不动,另外两个男人相比其他人的反应要镇定许多,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像是受了伤。
他是个东方人,身上的外套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为了不引人注意,外套被他搭在肩上,烧过的部分在下面,同时也遮挡住他背上的血迹,在被磨破的衬衣下面,有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要我说几次?!你应该去医院!”从齿缝里挤出的话,充满威胁,黎凯烈忍着怒气才能不让自己在这里破口大骂。
“我也说过很多次,不需要。”相比他的狂躁,巫维浅的声调冷硬,非常不配合的继续往里走,“机票呢?”
“如果我说被火烧了呢?”停下脚步,黎凯烈朝他一扬眉,俨然是挑衅的姿态,他的身上还算完好,至少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有一点擦伤,但正是这一点让他的心情分外恶劣。
“别胡闹,你早就订好了吧?机票不在你身上,你现在就去取票。”巫维浅勾着西装外套,站直的身形非常漂亮,脸色平常的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俊挺硬朗的轮廓上依旧存着一点尖锐的冷淡。
“到底是谁胡闹?”黎凯烈一下子环住他的背部,伤口的刺痛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黎凯烈冷笑着放开手,“痛吗?痛就该去医院!至少应该把那些该死的东西取出来!”
“别告诉我该怎么做!现在有那个时间吗?你最晚明天要出现在曼哈顿,而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去纽约的航班。”受伤疼痛的背部让巫维浅语气无法放缓,他看到黎凯烈的眼里的关切,但因为生硬的语气和绷紧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显得并不领情。
“你总是这样,别把我当孩子,维,我警告过你。”黎凯烈皱眉,拨开他背上的外衣查看伤口。
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对话,那些伤是从哪里来,黎凯烈对巫维浅的冷言冷语不做反应,甚至在这种紧绷的气氛底下有着从未有过的异常柔和的情感,一切都要从前那短暂却显得十分漫长的几分钟里讲起。
在开车出发没几分钟之后,巫维浅开始审问成了人质的瓦罗克的亲信,他问到他们想要寻找的那个少爷的其他情况,对方迟疑了一下就回答了。
“我家少爷现在应该二十八岁,他失踪是在三年前,金发,瞳色是绿的,身高大概在……”回忆着具体数据,双手被绑的男人非常配合,说完之后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朝窗外瞟。
巫维浅为得到的回答而意外,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各种特征与记忆中的少年十分相似,除了年龄不对,“你在看什么?”同时他也发现了对方眼神的异常闪烁。
“回话!”黎凯烈在驾驶座上往后瞥了一眼,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灰绿色的眼因此而释放暴戾骇人的神色,那人咬了咬牙,在生死之间做了选择,指着窗外,“炸弹,我们就把炸弹放在这附近……”
黎凯烈猛的踩下油门,在一个转弯处急转方向盘,车子飞速驶过,尾随在后的沃夫察觉不对,紧紧跟在后面。
轰!火焰在车窗前蹿升,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一切声响,突然的颠簸震动令人来不及反应,黎凯烈握紧方向盘,“他`妈的!该死!我已经把遥控器扔了!这是怎么回事?!”
含着怒火的质问比起外面的灾难来毫不逊色,那个男人在颠簸中倒向巫维浅,被他一把抓住领口,黑海般冷冽含怒的眼神将他笼罩,“说!”
外面响起连续的爆炸声,那人始终保持镇定的表情出现了慌张的迹象,“扔进水里也没用,遥控装置有两个!但我们只放了一枚炸弹,在路口转弯的护栏下面,为什么会……”
“混账东西!你们做的好事!”黎凯烈怒吼,没时间再去研究别的,顷刻间大火燃烧,一连串的爆炸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车子一个颠簸,一个着火的物体弹射到车窗上,碎开的玻璃和溅起的火星一起飞散开来。
“到前座来!”黎凯烈一边开车,伸手往后抓住巫维浅,把他拖到没着火的前面。
轰!像是地面裂开,一声巨响之后车子震动了一下,巫维浅看到车尾的火焰,“油箱着火了!”
黎凯烈急踩刹车,前面却突然有其他车辆带着火焰冲过来,两车相撞,他们的车辆失去平衡,眼看又要撞上前面着火的建筑物,巫维浅从另一边打开车门,“跳车!”
黎凯烈刚放开方向盘,巫维浅向他的方向扑来,拉着他毫不迟疑的从疾速行驶的车里翻出去,黎凯烈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就感觉到一次巨大的震动,和他紧紧抱在一起的巫维浅的身体重重撞在地上面。
地上有些什么东西,尖锐的物体像一个个刀刃扎进后背,巫维浅抿紧的唇微微抽搐,在那一瞬间黎凯烈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第一下最重的撞击过后,跌落出去的速度变缓,两个人翻滚在地上。
车子在这种速度之下两个人几乎是被甩飞出去,巫维浅之前是背部着地,当他们稳住自己的身体,就看到地上布满了车窗玻璃的碎片,尖锐的棱角如同一颗颗钻石,在光下闪烁冰冷光泽,带着血的炫丽。
在布满了碎玻璃的斜坡上摔出几十英尺的距离,巫维浅的疼痛可想而知,他做了保护自己的措施,却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同时是为了保护黎凯烈,最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但黎凯烈抓起他,第一眼就看到巫维浅背后的血肉模糊,里面有不少碎玻璃,就嵌在那片血红的伤口里。
原本就带有伤痕的背部,衬衣在撞击和摩擦里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下面血红脏污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在颤动,那是不由人控制的身体本能的收缩,这种疼痛不会比刀刃刮去皮肤更好些。
“你不是说受伤不会死,但会痛?那你刚才是干什么?!”压抑的怒吼几乎带着牙齿的摩擦声,在周围那些着火的建筑物的渲染之下像是爆炸的火药,黎凯烈一脸暴怒的表情抓住巫维浅。
“反正你也替我挡过子弹,我救你难道不行?”巫维浅的反问只有一句,彻底堵住黎凯烈就在喉咙口的咒骂。
但他的表情却瞬间改变了,他狠狠按住巫维浅,像要撬开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死不了就能胡来?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听见没有?!不需要!”
“轻点,我很痛。”拉开黎凯烈抓在他肩上的手,巫维浅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和灰尘,他若无其事的态度让黎凯烈彻底爆发。
“这对你不过是一次试验,你用的着这么认真?!巫维浅,我告诉你,我不需要贴身保镖,如果你的倾尽所有就是指的这种,”他顿了顿,站在废墟似的地上,在一片焦臭和火星四溅的混乱之中不屑的冷笑,“我用不着,如果只是要找个男人,愿意被我上的人多的是,没必要非你不可。”
“男人的身体不比女人软,也没有什么香味,像你这种人更不会在床`上曲意逢迎吧?想到你为了结束你那漫长而没什么意思的生命,情愿尝试去爱一个同性,我就为你觉得可怜,你自己不觉得没意思吗?生理需要我可以替你解决,我没试过男人,不如等这次事情完了找个地方试一下,如果感觉不错的话我以后可以去找别人试试,也省的你这么委屈求全……”
源源不绝的恶言从黎凯烈嘴里出来,把面前的男人和娱乐圈里某些男女不拘私生活放`荡的人物放到一起评论,猜测双方在床`上会是什么表现,黎凯烈就像毒蛇不断吐出毒液。
“现在这环境不错,我有些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完。”置身于危险的地方反而令黎凯烈兴致高昂,他朝后面的沃夫挥手,在纷乱的人群里面对巫维浅,噙着莫名的笑意。
“是我先骗你没错,接着你开始感兴趣,打算用我来完成你的愿望,从外表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自私又冷酷的男人,从一开始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是都是被我逼的吧?你把自己当受害者!什么感情?!你救我,是因为你觉得应该救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这就是你付出感情的方式,你觉得应该这么做,你想让自己爱上我!你把我当成工具,把自己也当成工具,就为了拼凑出一个爱情!”
“倾尽所有的爱?”火焰映照在眼底,黎凯烈冲着他发笑,“对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言,这根本是个笑话!”
凡是见到巫维浅的人,第一眼都会察觉他的傲慢和冷漠,有一点贵族式的苛刻,为人冷淡,不喜欢无意义的聊天和对话,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什么都没有,就连说出情爱之类的承诺和尝试的言语,都不能感觉到他确切的心意,披着一个耀眼的外壳,做着普通人该做的事,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除此之外,感觉不到任何真实。
就像有人说的,他是被涂抹在画布上的人,画像里的贵族,让人迷惑之余,谁都无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的灵魂。
现在,就连曾经一度迷惑于此并且为此而感兴趣的黎凯烈都为此焦躁起来。这些话是他早就想说的,在薇薇安走后,在巫维浅像下令一般对他提问,问他能不能让他倾尽所有爱上他的时候。
“你忍了很久了吧?”在一连串堪比火焰的恶言下,巫维浅始终一动不动的看着黎凯烈,黑眸里的深沉就像天空滚起的浓烟,吸了口带有烟气的空气,前一秒的冷漠在下一秒钟化成震怒,一拳砸向黎凯烈。
黎凯烈跌坐在地上,巫维浅伸手从自己背后拔下一片带血的玻璃,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脸上的神色就像他手上的碎片,犀利、尖锐,冰冷而不可碰触。
“你说够了没有?说完了?你以为你什么都了解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这三百多年我就是这么过的?为了结束漫长又没什么意义的生命,一次次找人试验,一次次失望,现在绝望到要找一个同性来做最后尝试的地步?”
一个个问题反问过去,巫维浅的怒吼声引起远处其他人的注意,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救助人员在他们周围观望,他却一动不动,恐怖的表情除了让黎凯烈冷静,也阻止了其他人的靠近。
“黎凯烈你是很特别,但你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自己特别到让我这个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怪物把你当做浮木?是不是?”背上火烧般的刺痛,巫维浅发怒的样子让人难以预测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黎凯烈的话如愿以偿的获得他的反应,巨大的,超出他预计的反应。
总是显得淡漠轻蔑的表情里多了种浮动的暗影,像在水底的黑暗里偶尔断裂失控浮上水面的水草,带着腐朽阴暗的冰冷气息。
巫维浅往前走了几步,揪住黎凯烈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我是被你吸引,你是让我重新感觉到活着的激情,但不要以为光凭这一点我就会情愿接受同性!如果你真是这么想,那我之前那些考虑和挣扎还真是白费了!你说我装作受害者?你以为我为什么表现的那么不确定?那么迟疑?”
“别忘了你是谁!黎凯烈!”他把他猛的抓到面前,黑眸里的神秘全数变作世故的凉薄,“你是世界巨星、奇迹利欧!是无数人心里的梦中情`人,歌迷影迷眼里的钻石王子,你真的做好准备和一个男人发生感情?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不是报纸杂志上的几句八卦几张照片和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你要迎接的是一场暴风雨!”
“你要对付克劳迪!但别忘了你同时也在把自己推向绝境!我不知道演艺事业对你而言是什么,但从你的表现来看它并不是可有可无!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同时你也受它的束缚,在这里你可以拥抱亲吻任何一个女人,因为你是个男人,但我也是,几次亲吻别人可以当它是炒作,克劳迪家族会把这当成你控制我之后的示威,可长久下去呢?你想过没有?!”
松开手,巫维浅如同在扔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把黎凯烈从面前推开。
“这里虽然是美国,但还没开放到能容忍一个大众偶像和同性挥霍情感的程度,确实有不少男女和同性相爱,但他们不会在镜头前炫耀,从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来看,像你这种人如果爱上谁一定会不加掩饰,是个女人也就算了,如果是个男人,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吐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巫维浅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说出那么多,懊恼的用手指梳过前额,喃喃自语,“我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
这是他的考量,是在察觉到黎凯烈和他之间那些异样的情感之后的思虑,不是毫无挣扎的,光是他自己,在对产生兴趣的人选是黎凯烈这一点上就感到很恼火,他早就说过不排斥同性恋,却没有想过会成为其中之一。
而且这个男人还有着毫无自制的自信心,即使黎凯烈是有所准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却不禁要为这种冒险的行径感到忧心。
“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人。”黎凯烈瞧了眼周围满脸狐疑的人群,从刚才开始,巫维浅说的一直不是英语,而是中文,令他也不自觉的用中文回应起来,而在这片区域很少有中国人。
连这也考虑到了吗?黎凯烈唇边的笑意复杂,什么都没有反驳,几步走过去,避开巫维浅的背部的伤,慢慢环上自己的手臂,“我从来不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