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宵宝殿真不是盖的,满眼的金银宝翠、罗甸玉瓦。
轻朵用目光抚摸着穹顶的两条金龙,不住清算它们价值几何,可供她赌上几辈子。
她更咽了口唾沫,满含羡慕地望着高高居于王座的离荒,心想当天帝真好啊,随便抠一块殿里的宝贝下来就可以鱼肉乡里,为所欲为。
不知哪位高人说过距离产生美,此刻离荒是端端王座之上、威风凛凛,跟她更是隔了八百辈子那么长的距离,可是美在哪里呢?
离荒精雕细刻的五官轻朵是当真看不清了,虚了好半天媚眼,只觉得恍恍惚惚,倒像是个铜镜里的假人。
见她不停打量,没有跪的意思,沉雷挂不住,只好在一旁催促:“曳姑娘,帝神在上,岂有不跪之理!”
轻朵正叹了气,想着在人屋檐下,不得不跪下,却听铜镜里的假人说话了:“罢了,便站着吧。”
刚刚悬着的一口气瞬时呼了出来,跪都省了,看来事不大。
她一阵庆幸,再次肯定自己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绝不会对天神不敬的。当然,欺负沉雷他们不算,谁让他们先来拿她的。
“谢帝神!”
说归说,礼节礼貌轻朵还是有的,蜂腰一软,给老人家福了福身。
“曳轻朵,以后不要叫帝神了,改口父帝吧。”
“......”
假人这句话说完,轻朵全身都软了,掐了掐掌心才没摔倒。都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难道输了个精光,竟是树生要彻底得意了么?
“帝......帝神,恕轻朵耳背,您能再说一遍方才的话么?”
关键时刻,怎么还结巴了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她还没说完,便又是一阵轻风拂过,那个铜镜里的人竟然走了出来,款款立在她的身前。
他的长相当然勾魂摄魄,他的身上更有一股醉人的迦南体香,只是此刻,轻朵已无暇其他,只紧盯着他的阔唇开合,生怕漏掉吐出的每一个字。
“曳轻朵,即日起本帝收你为义女,敕封月梨公主,赐居闭月宫。你意下如何?”
字字清晰,声声入耳。为防止白日做梦,轻朵还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背,那个血印子不会有假。天上真的掉馅饼了,还正正砸在了她的头上!
然,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乌藤时常晃着脑袋念过这句经文,意思她也大概了解的。她不过一棵平平无奇的梨树精,经年累月在根界默默无闻,即便修成了名噪一方的高级混混,也不至于令天帝如此对她啊!难道其中有诈?
她收了收瞪得像元宵一样的双眼,尽量咽下了喉中的颤音:“帝神在上,轻朵何德何能得您垂青?公主之任尤重,轻朵不敢擅领。”
“哦?这么说,你不愿意?”
“怎么会!......”
这么大一件好事她怎会放过,不过慌张出口之际,却看到他轻狭星目,正把戏谑二字挂在扬起的唇角。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为什么啊?六界之内,上神便似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更不要说修为上乘的普通精灵和仙子了。轻朵虽然冠绝六界,蕙质兰心,但也不足以惹得帝神青眼啊。”
平心而论,这绝对是实话。
“哈哈哈哈......”
轻朵不明所以地看着离荒大笑,他眼中绽出的流光溢彩险些将她淹死。他整肃洁净的牙齿竟被仰视着的她看了个分明,怎么连片荤腥都看不见呢?暗忖天界的伙食不过尔尔。
“前半句尚可入耳,只是这后半句嘛......”他渐收了大笑,晶晶粲目对向她,“冠绝六界、蕙质兰心?根界竟穷得连面镜子都没有么?”
“......”
若说气人的功底,除了自己,轻朵只服这厮。
“帝神,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啊?美神顓和的画像我也是看过的,明明和我不相伯仲嘛!”
涉及到姿色尊严问题,她是绝不会客气的。
没想到离荒又是舒爽一笑,看她的眸光竟多了一分深邃:“无妨,底气足也是本事。”
眼看掰扯这件事占不了上风,轻朵便转了话题,关心起正事:“帝神,你倒是告诉我呀,为什么选我做义女?”
离荒彻底收了笑容,正经审视着轻朵道:“本帝承袭帝神之位百万年,共得四子。二子战死,四子诞后不久夭亡,他的生母,本帝的旭兰侧妃也终日郁郁,随他灰飞了。天后身体有亏,本帝也曾立誓绝不再娶,因此若想得一公主,也是断无可能了。你虽泛泛精灵,却通医术,甚至相救过魔王殊祸,本帝念你护卫苍生有德,特属意你为公主之选,如此解释,可能为你解惑?”
原来如此!
轻朵眉头一松,没想到从大圩国皇宫偷来的偏方如此有用?那个御医叫什么尘的,回头定要找机会谢他。
“如此,曳轻朵却之不恭,多谢帝神垂青,令轻朵平步青云,荣居公主之位!”
别看轻朵说得从容,其实心里的梨花都开成鹅毛大雪了。
一想到天宫里的奇珍异宝可以供她挥霍,她几乎要现出原形、就地扎根了!
“既答应了,便立时搬入九重天吧。一应事宜你尽管去找沉雷,他会尽心为你安置的。”
这就搬家了?若不是她收着鼻息,鼻涕泡儿怕是都要飞出来了。
“轻朵领命,谢过帝神!”
轻朵盈盈一拜,巧笑嫣然。可离荒看上去正经,眼光却总是透着奸诈。此刻,他便坏笑着看轻朵,哼出一句:“你唤本帝什么?”
“帝神啊......”
轻朵心想坏事了,这家伙憋着要占便宜。果然......
“既为本帝义女,该叫什么?”
“......谢过父帝!”
“父帝生分了些,叫声爹爹来听。”
牙根子突然疼了,被轻朵咬的。可一想到金银财宝、万贯家财,她还是忍了。不过曳轻朵岂是好欺的?你让叫就叫啊,白日梦不要做得太美!
“父帝,人家是女儿家嘛,这事本就来得突然,总要给些时日让人家缓缓嘛!”
一边说着,轻朵还特意挽了他的胳膊,轻轻摇着。撒娇谁不会呀,她噘着小嘴、鼓着香腮,脸颊红彤彤地望着他,暗暗笃定:就不信这双勾人媚眼会失了手。
果然,离荒竟有些退缩,强健的手臂木木然抽回了一些。可她戏演得正浓,怎肯罢休,索性将他的整条手臂揽在了胸口,用自己滚烫高耸的曲线贴住了他。
离荒的脖颈微微僵了僵,脸庞也稍稍别过了一些,待轻朵卸了力气,让他的手臂贴回身体时,他看向轻朵的眼中竟有一丝隐约的暗色。
轻朵一脸得意,心想:就这道行,还想跟我斗?日子久了,早晚让你看清谁才是千年的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