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不做什么破烂通房,赶紧放我出去!”
有婆子朝我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身后站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只要见我有想起身的动作,便压着胳膊向下按。
不知道跪了多少个时辰,我渐渐头晕目眩,身子直直地倒下去。
意识消散之前,听到有侍女惊恐地大叫。
“血!
血!
满姨娘流了好多血!”
再睁开眼,看到裴敬之正坐在床榻上紧握着我的手,眼底写满担心。
“阿满,你别太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
抬手摸上平坦的小腹。
这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吗?
可我刚得知他的存在,他却已经离开。
这些天的打击让我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头嚎啕大哭。
裴敬之想抱我,被我大叫着挣脱开。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夫妻面前,我求求你”他身体僵硬,有些手足无措。
徐文景穿着一身嫣红色衣裙,慢悠悠走进门,瞥了我一眼。
“听说满姨娘醒了,我过来看看。
裴郎安慰了这么久,当真是情深意重。”
听出她话里的醋意,裴敬之软着嗓音哄道,“毕竟是裴家的骨肉,我自当来看看。
夫人怀着身子,怎么能进这种落胎的不祥之地。
区区庶子怎么能比得上夫人嫡子金贵。”
他扶着徐文景,一同走出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我心如死灰,脸色一寸寸变得灰白。
她的孩子可以金尊玉贵地长大,而我的孩子却变成了一滩血水。
世道好不公平!
我发了疯一般又哭又笑,声嘶力竭大喊,心痛到极致,眼中竟生生流出一滴血泪。
落胎后,我从柴房搬到了东侧厢房,门口派了几个婆子看守。
裴敬之担心我逃走,将我圈禁起来。
许是担心我抑郁成疾,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将从前卖馄饨时的邻居兰香找了来,放在院子里同我解闷。
裴敬之总会趁着徐文景不在时来看我。
他不被允许进门。
索性站在门口好声好气劝我。
“阿满,我现在已经官至弘文学士,你再忍耐些时日,很快就能还你名分。”
他的确颇有才华,行事圆滑,在丞相的扶持下官位爬升飞快。
但我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在院中和兰香过好自己的日子。
时间一久,徐文景也不再日日盯着我的动作。
年关将至,裴敬之陪徐文景回了娘家过年。
临走前,他特意寻了个时间来看我。
“阿满,等到明年我一定陪你一起过年,再不用看别人脸色。”
这次没有不让他进门。
我缓和了脸色,像从前那样笑意盈盈同他说话。
“裴敬之,新年快乐!”
见我这般模样,他开心得不知所措,又哭又笑,上前紧紧抱住我。
“阿满,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会体谅我的!”
他只待了一会便要离开,走时塞给兰香一袋子银钱。
他前脚刚走,后脚兰香就将钱袋塞给我。
我盯着钱袋发呆。
从前的每一个新年,我都是同裴敬之一起过的。
我是村子里的孤女,裴家父母心善收留了我。
却在上山打猎时被流寇杀害。
找到尸体时,距离新年只剩下两日。
自此以后,新年就成了我和裴敬之相互取暖的节日。
如今,这是我们过的最后一个了。
他今日那样开心,甚至忘记了跟我讲新年快乐。
我在心里默默补上。
明明做好了决定,眼眶却止不住地酸涩,心口痛的喘不上气。
“阿满我知道你想走,拿着这些银钱也好傍身。”
兰香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摇摇头,将卖馄饨的钱拿出来放在一起,推到兰香面前。
“我无法出府,你拿着这些钱,替我找一具女尸,剩下的就当报酬了。”
兰香眼眶发红,抱着我小声啜泣。
在这个府里,连大声哭泣都是不行的。
年三十,兰香托人从府外买了些饺子。
陪我吃完,她便借口回家有事出了府。
等到夜半无人,我从屋内反锁好房门,平静地收拾好行李,拖出藏在床下的女尸。
一切准备妥当,我将蜡烛倒在床上,火势瞬间变大,趁着众人前来就火之际,匆匆跑出府。
淮河边有老翁接应,我坐上船才发现兰香也在里面。
我们顺着河流一路南下,一直到江南才停下。
我在心里同他告别。
裴敬之,我们此生,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