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六哥的人和城北另一条街的人起了冲突,等六哥赶到时两处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他只顾得上把我一把推开,自己也投身进去。
架打得气势汹汹也没人来管,流落街头的乞丐,又在城北的荒郊,哪怕闹出个几条人命来,有谁会在意这偌大的京城,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几个贱民的命,官员们不会放在心上。
这样的群架对六哥她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但对我来说,却是头一次见着。
我卯足了劲儿把六哥扯出来时,他身上已经多了几道刀口子,血汨汨流,人也有些恍惚了。
六哥年长我几岁,比我高了不少,我一边咬牙扶着他回去,一边害怕地止不住流泪,他就哑着嗓子哄我:哭什么,又死不了,比这还严重的伤我也不是没受过。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骗我的,但我也没法追问他。
六哥晕了过去。
晕了整整两天,高烧低烧不停,伤口也一直在化脓。
我知道要是再不去医治,六哥怕是撑不下去了。
但我们每日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来的钱去医馆。
只能去偷了,我攥了攥拳头。
到了街上后,我看向四周,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这边本来就是贫民聚集地,哪来的钱给人偷。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任瑶期从不远处闯进了我的视线。
我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哪怕是从前县丞府家的小姐,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一袭白袍看似素净,做工用料却及其细腻。
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是一位富贵千金。
既然这么有钱,少几两银子应该也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吧,六哥可是一条命啊……我咽了咽口水,竭力说服自己。
我明白这件事极不道德,但是为了六哥……我给自己打了打气,从拐角处一头撞了上去。
小心。
柔和又有些散漫的嗓音响起,接着我的肩膀被人轻轻扶稳。
我抬眼,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眼睛里。
哪怕过了九年之久,当时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我仍然清晰地记得。
谢谢。
我稳了稳身形,嗫喏开口。
在我低着头准备等她离开时,她却不走了。
我偷偷抬眼看她,她嘴角扯着一抹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漫不经心道:谢倒是不必了,只是她微微一笑,望向我:小乞丐,手脚不干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罢,她踱到一旁,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任瑶期身后的护卫便上前,往我心口重重一踹。
我被踹进泥地里,沾了一身污渍。
接着数不尽的拳打脚踢落在我身上,我疼得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能蜷缩着身子,咬着牙不喊出声,紧紧攥住袖口里的荷包。
慢着。
任瑶期抬手制止了侍卫,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我,饶有兴趣道:倒是个有气性的,叫什么名字。
……并非是我有意不答,实在是疼得快晕过去了,哪还有力气回话。
任瑶期也不在意,就好像是随口问一句,知不知道答案对她来说无所谓。
可愿和我回去。
她居高临下望着我,背光下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感觉她的身后,似有光芒万丈。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我费力地抬手指了个方位,气若游丝:……救六哥……